第十八回 子牙谏主隐溪(1/2)
渭水潺潺,日夜流淌不息,姜子牙当年在渭水之滨,独自垂钩。那时他尚未进入周文王的飞熊之梦,不知有多少回,在斜阳之下,感叹岁月流逝,白发渐生。
话说姜子牙看完鹿台的图样,纣王问道:“建造这座台,需要多少时日才能完工?”姜子牙回答:“此台高四丈九尺,要建造琼楼玉宇,配上精美的栏杆和雕刻,工程极其浩大。若要建成,没有三十五年是完不成的。”纣王听了,对妲己说:“御妻,姜尚启奏说,建造鹿台要三十五年才能完工。我想光阴似箭,岁月匆匆。人年少时才能尽情行乐,照这样计算,人生短暂,怎能长久等待?建造此台,实在没有益处。”妲己说:“姜尚不过是个方外术士,尽说些荒谬之言,哪有三十五年才能完工的道理?他狂妄悖逆,欺瞒君主,罪该施以炮烙之刑。”纣王说:“御妻所言极是。”于是传令承奉官:“给朕把姜尚抓来,施以炮烙之刑,以正国法。”
姜子牙说:“臣启奏陛下,建造鹿台,劳民伤财,希望陛下打消这个念头,切不可为之。如今四方战乱纷起,水旱灾害频繁,国库空虚,百姓生活困苦。陛下若不关心国家根本,为百姓谋福祉,反而整日沉迷于酒色,疏远贤臣,亲近奸佞,荒废国政,杀害忠良,必然导致民怨沸腾,上天也会降下警示。可陛下全然不知反省,如今又听信狐媚之言,肆意大兴土木,陷害万民,臣实在不知陛下的结局会怎样!臣承蒙陛下知遇之恩,不得不赤胆忠心,冒死进谏。若陛下不听臣言,恐怕又会重蹈昔日建造琼宫的覆辙。可怜这社稷和百姓,不久就会沦为他人之物,臣怎能忍心坐视不管而不进言呢?”纣王听了,大骂道:“你这匹夫,竟敢侮辱诽谤天子!”他命令两边的承奉官:“给朕把他拿下,碎尸万段,以正国法。”众人正要上前捉拿,姜子牙抽身向楼下飞奔而去。
纣王见状,又气又笑,对妲己说:“御妻,你看这老匹夫,一听‘拿’字就跑了,全然不懂礼节法度,哪有跑得了的?”他传旨:“命奉御官把他抓回来。”众官员追赶姜子牙,经过龙德殿、九间楼,姜子牙跑到九龙桥边。只见众官员追得很急,姜子牙说:“承奉官不必追我,无非一死罢了。”他按住九龙桥的栏杆,纵身一跃,跳进水中,溅起一个巨大的水花。众官员急忙跑到桥上查看,连个水星儿都没见着,原来姜子牙借水遁逃走了。承奉官回到摘星楼复旨,纣王说:“便宜了这老匹夫。”暂且按下纣王这边不表。
话说姜子牙跳入桥下,有四名执殿官扶着栏杆望着水面叹息。这时,上大夫杨任走进午门,看到桥边执殿官趴在栏杆上望水,便问道:“你们在此看什么?”执殿官说:“启禀老爷,下大夫姜尚投水自尽了。”杨任问:“因为什么事?”执殿官回答:“不清楚。”杨任便走进文书房看奏章,暂且不提。
且说纣王与妲己商议:“鹿台该派哪位官员去监造?”妲己上奏说:“若要建造此台,非崇侯虎不可。”纣王同意,派承奉官去宣召崇侯虎。承奉官领旨,走出九间殿,前往文书房见杨任。杨任问道:“下大夫姜子牙因何事忤逆君主,竟然投水而死?”承奉官回答:“天子命姜尚建造鹿台,姜尚上奏时忤逆了圣旨,天子便命承奉官捉拿他,他逃到这里投水死了。如今下诏让崇侯虎去督造鹿台。”杨任问:“什么是鹿台?”承奉官回答:“是苏娘娘献上的图样,高四丈九尺,上面要建造琼楼玉宇,殿阁飞檐重重叠叠,栏杆用玛瑙砌成,栋梁用珠玉装点。如今命崇侯虎监造。卑职见天子所行之事,都是桀纣那般的无道之举,不忍心看到社稷沦为废墟,特地来见大人。大人您一向忠心耿耿,希望您能劝谏天子停止这项工程,拯救万民免受搬泥运土之苦,也能避免商贾血本无归。大人这份爱护天下百姓的心,定会在后世传颂。”
杨任听罢,对承奉官说:“暂且把这诏书停下,等我进见圣上,再做定夺。”杨任径直前往摘星楼下等候圣旨,纣王宣杨任上楼见驾。纣王问:“卿有什么奏章?”杨任上奏说:“臣听闻治理天下的道理,在于君主圣明,臣子正直,君主能听取臣子的建议,任用贤能的太师、太保,亲近忠良,疏远奸佞。与外国和睦相处,顺应民心,赏罚分明,如此则四海归顺,八方敬仰。施行仁政,天下百姓就会拥护,万民安居乐业,这才是圣主的作为。如今陛下听信后妃之言,却不听忠言,要建造鹿台。陛下只知寻欢作乐,歌舞宴饮,只图自己一时之乐,却让百姓忧愁困苦。臣担心陛下还没享受到这乐,就先有了心腹大患。陛下若不赶紧整顿,臣恐怕陛下的祸患,将难以救治。主上有三大外患,一大内患。臣且说这三大外患:其一,东伯侯姜文焕率领百万雄兵,欲报父仇,游魂关战事不断,军队屡屡受挫,苦战三年,钱粮耗尽,粮草日益艰难,此为一患。其二,南伯侯鄂顺因陛下无辜杀害他的父亲,大兴人马,日夜攻打三山关,邓九公也苦战多年,库藏空虚,军民失望,此为二患。其三,太师远征北海,与大敌对峙十余年,至今未能回国,胜负未分,吉凶难料。陛下何苦听信谗言,杀戮正直之士!过分听信狐媚之言,对忠言却置之不理,小人日益亲近君主,君子却纷纷退避,宫廷内外毫无秩序,奸佞之臣扰乱深宫。三大外患严重,八方都在作乱。陛下不容谏官进言,阻挠忠良之士。如今又无端大兴土木。如此下去,不仅社稷不能安稳,宗庙也难以保全。臣不忍心看到朝歌百姓遭受如此苦难,希望陛下速速停止建造鹿台的工程,让百姓安居乐业,或许还能挽救一二。不然,百姓一旦离心,就会天下大乱。古语说:‘民乱则国破,国破则主君亡。’只可惜这六百年安定的天下,一旦被他人夺走,实在可惜!”
纣王听罢,大骂道:“你这匹夫,舞文弄墨的书生,竟敢无知地直言冒犯君主!”他命令奉御官:“把这匹夫的双眼剜去,朕念他前岁有功,姑且饶恕他一次。”杨任说:“臣甘愿被剜目,只是只怕天下诸侯不忍心看到臣被剜目的惨状。”纣王命:“奉御官把这匹夫的双眼剜去。”一声令下,剜下的双眼被献上楼来。
且说杨任忠肝义胆,一心为了纣王,虽然被剜去双眼,忠心却丝毫未减。他的一股怨气,直冲上青峰山紫阳洞清虚道德真君面前。真君早已洞悉其意,命令黄巾力士:“快去把杨任救回山上。”力士领旨,来到摘星楼下,施展法术,顿时刮起三阵清风,异香弥漫。摘星楼下尘土飞扬,沙灰漫天,一声巨响过后,杨任的尸骸竟然不见了。纣王急忙跑到楼下躲避沙土,不一会儿,风停沙散。两边的官员启奏纣王说:“杨任的尸首,被风刮得不见了!”纣王感叹道:“就像前番朕斩杀太子,太子的尸首也被风刮走了,类似这样的事,都是常有的,不足为怪。”纣王对妲己说:“鹿台的工程,已经下诏给崇侯虎。杨任劝谏朕,是自讨苦吃,速速宣召崇侯虎。”侍驾官赶忙去催诏了。
且说杨任的尸首,被力士摄回紫阳洞,向真君复命。道德真君走出山洞,命令白云童儿从葫芦中取出两粒仙丹,放入杨任的眼眶之中。真人运用先天真气,吹在杨任脸上,大喝一声:“杨任还不起来,更待何时?”真是仙家妙术,起死回生。只见杨任眼眶里长出两只手来,手心里生出两只眼睛,能上看天庭,下看地府,洞悉人间万事。杨任站起身来,定了定神,看到自己眼睛化作这般奇异模样,又看见一位道人站在山洞前。杨任问道:“道长,这里莫非是幽冥地界?”真君说:“不是,这里是青峰山紫阳洞,贫道是气士清虚道德真君。因见你忠心赤胆,直言劝谏纣王,怜悯救助万民,却遭此剜目之灾。贫道念你阳寿未尽,特来度你上山,日后辅佐周王,成就正道。”杨任听罢,连忙拜谢说:“弟子承蒙真君怜悯救助,指引我重生,再见人世,此恩此德,怎敢忘怀!希望真君不嫌弃,弟子愿拜您为师。”于是杨任就在青峰山居住下来,只等日后破瘟癀阵时,下山协助姜子牙成就大业。有诗为证:
大夫直谏犯非刑,剜目伤心不忍听;不是真君施妙术,焉能两眼察天庭?
暂且不说杨任在青峰山安心居住,单说纣王诏令崇侯虎监督建造鹿台。这项工程规模庞大,需要耗费大量的钱粮,征调无数的人力。搬运木材、泥土、砖瓦等材料,百姓们承受着难以计数的劳累与困苦。各州府县的军民,每三丁中要抽走两人服劳役,单丁家庭也不能幸免。有钱的人家可以花钱买通关系,在家清闲度日,而没钱的人家只能任凭劳役折磨,甚至累死。百姓们惊恐万分,日夜不得安宁,男女老少都满心哀怨。家家紧闭门户,纷纷逃向四方。崇侯虎依仗权势,虐待百姓,可怜那些老老少少,累死的人数都数不清,他们的尸体都被填进了鹿台之中。朝歌城中逃避灾祸、四处逃亡的人不计其数。
不提崇侯虎监督鹿台工程的事,且说姜子牙施展水遁之术,回到了宋异人庄上。马氏迎上来,说道:“恭喜大夫今日回家!”姜子牙却无奈地说:“我如今已经不做官了。”马氏大吃一惊,忙问:“这是因为什么事?”姜子牙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她:“天子听信妲己的话,要建造鹿台,还命我去督工。我不忍心看到万民遭受苦难,百姓陷入灾祸,于是上奏劝谏。可天子不听,我便直言进谏,结果圣上大怒,把我罢职,让我回乡了。我觉得纣王并非我该辅佐的君主,娘子,我们一同往西岐山去,等待时机。一旦我时来运转,必定能官居显要,成为朝中一品大员,那时才能不辜负我心中的才学。”
马氏听后,不以为然地说:“你又不是靠科举出身,不过是个江湖术士罢了。能有幸做个下大夫,受天子的恩德已经不浅了。如今命你造台,这是天子看重你,让你监工。况且工程钱粮众多,不管怎样,你总能赚些回来。你官又不大,还上本谏言,说到底,还是你没这个福气,就是个术士的命!”姜子牙耐心解释道:“娘子,你放心。这样的官位,根本无法施展我胸中的才学,也难以实现我平生的志向。你收拾好行装,准备和我一起往西岐去。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官居一品,位列公卿,你也能被封为一品夫人,身着华丽的霞帔,头戴珍贵的珠冠,在西岐享受荣耀,这才不枉我出仕一场。”
马氏却冷笑着说:“子牙,你说的都是不切实际的话!现成的官你没福气做,却要两手空空地去别处寻找机会。这不是异想天开、走投无路吗?放着近处的好处不要,偏要去远处追求,还指望能官居一品。天子让你监造台工,明明是在照顾你。你做的哪门子清官?如今大大小小的官员,哪个不是顺应时势,捞取好处。”姜子牙无奈地说:“你一个女人家,目光短浅,不懂这其中的远大道理。天数早已注定,富贵来得迟早都有定数,也各自有它的主人。你和我一起到西岐去,自然会有好的结果。一旦时机到来,富贵自然是少不了的。”
马氏却心意已决,说:“我和你夫妻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我在朝歌长大,绝对不会去他乡外国。从现在起,你走你的路,我干我的事,别再说别的了。”姜子牙着急地说:“娘子,你这话可就说错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妻哪有分离的道理?”马氏态度坚决,说:“我本就是朝歌女子,绝不会离乡背井。子牙,你老实写一纸休书给我,我们各自过活,我是绝对不会去的。”姜子牙仍不死心,劝道:“娘子,跟我一起去多好。日后我飞黄腾达,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马氏却不为所动,说:“我的命就该如此,也享受不了大福分。你去做你的一品大官,我在这里受些穷苦就是了。你再娶一房有福的夫人吧!”姜子牙无奈地说:“你可不要后悔。”他不禁点头叹息,“你太小看我了。既然嫁给我为妻,为何不跟我走?你一定要和我一起走。”马氏一听,顿时大怒,说:“姜子牙,你要是识趣,我们好聚好散;要是不肯,我就跟父兄说,和你一起进朝歌去见天子,把事情说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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