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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回 诸侯同心围齐国 晋臣合计逐栾盈(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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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殖绰和郭最二人,率领军队断后,缓缓撤退。快要到达石门隘口时,他们看到路上死马纵横,又有大车拦截,车马难以通行。二人相视,恍然大悟道:“这肯定是夙沙卫怀恨在心,故意这么做的。”他们急忙命令军士搬运死马,疏通道路。但因为前面有车阻挡,每一匹死马都要往后抬出,扔到空地上,不知花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军士虽然众多,无奈道路狭窄,有力也使不上。

就在这时,背后尘土飞扬,晋国的猛将州绰率领的军队已经赶到。殖绰刚想掉转车头迎敌,州绰一箭射来,正好射中殖绰的左肩。郭最连忙弯弓搭箭,想要救援殖绰,殖绰却摇了摇手制止了他。州绰见殖绰如此镇定,也没有贸然动手。殖绰不慌不忙,拔出箭,问道:“来将何人?能射中我的肩膀,也算是好汉了!请通报姓名。”州绰回答道:“我乃晋国名将州绰。”殖绰说:“小将不是别人,正是齐国名将殖绰。将军难道没听过人们说的‘莫相谑,怕二绰’吗?我与将军以勇力齐名,好汉惜好汉,何必自相残杀呢?”州绰说:“你说得虽然在理,但各为其主,我也身不由己。将军若肯束手归顺,我一定全力保证将军的性命。”殖绰说:“你不会骗我吧?”州绰说:“将军若不相信,我可以发誓!如果不能保全将军的性命,我愿与你同死。”殖绰说:“郭最的性命,现在也托付给将军了。”说完,二人双双束手就擒。他们随行的士卒,也都纷纷投降。史臣为此写诗感叹道:“绰最赳赳二虎臣,相逢狭路志难伸。覆军擒将因私怨,辱国依然是寺人。”

州绰把殖绰和郭最二位将领押解到中军献功,并且称赞他们骁勇善战,可用为己用。中行偃命令暂时把他们囚禁在中军,等班师回朝后再做定夺。大军从平阴出发,所经过的城郭,都不进行攻打掠夺,径直抵达临淄外城之下。鲁国、卫国、邾国、莒国的军队也都赶到了。范鞅率先攻打雍门。雍门一带生长着许多芦荻,范鞅就下令放火焚烧。州绰则焚烧申池的竹木。各军一起采用火攻,把外城的四郭都烧毁了。晋军直逼临淄城下,将其四面围住,喊杀声震天动地,箭矢都射到了城楼上。城中的百姓慌乱不已。

齐灵公十分害怕,暗中命令左右驾车,想要打开东门逃走。高厚得知后,急忙上前,抽出佩剑,砍断了马缰绳,流着泪劝谏道:“诸侯的军队虽然精锐,但他们深入我国,难道就没有后顾之忧吗?他们不久就会退兵的。主公一旦离开,都城就守不住了。希望主公再坚守十天,如果真的力竭势衰,再逃走也不晚。”齐灵公这才打消了逃走的念头。高厚于是督率军民,齐心协力,坚守城池。

正当各国军队围攻齐国的时候,到了第六天,忽然有郑国的紧急快报传来。快报是大夫公孙舍之和公孙夏联名密封的,里面是极其机密的要事。郑简公打开一看,大致内容是:“臣公孙舍之、臣公孙夏,奉命与子孔守卫国家。没想到子孔竟然有谋叛之心,他私自向楚国送密信,想要招引楚国军队攻打郑国,自己作为内应。如今楚国军队已经到达鱼陵,很快就会到来。事情万分危急,恳请主公星夜回师,拯救国家社稷!”

郑简公得知郑国的危急情况后,大为惊恐,赶忙拿着密信来到晋军营地,将信呈给晋平公过目。晋平公看完,立即召来中行偃商议对策。中行偃进言说道:“我军一路未经历激烈战斗,直逼临淄,本指望凭借这股锐气,一举攻克齐国。然而,如今齐国的防守并未出现破绽,郑国又传来楚国进犯的警报。倘若郑国有所闪失,责任将归咎于晋国。依我之见,不如暂且撤兵,回师救援郑国。此番虽然没能攻破齐国,但料想齐侯已被吓得胆战心惊,短期内不敢再侵犯鲁国了。”晋平公觉得他说得在理,便下令解除对临淄的包围,撤兵而去。郑简公先行告辞,返回郑国。

诸侯的军队行进到祝阿时,晋平公因担忧楚国军队,在与诸侯饮酒时,兴致不高。这时,师旷上前说道:“臣请求通过音律来占卜吉凶。”说罢,他吹奏律管,先唱起《南风》,接着又唱《北风》。《北风》的旋律平和悦耳,而《南风》的音调低沉压抑,还隐隐带着肃杀之气。师旷上奏道:“《南风》的音调不强劲,听起来接近死亡之音,这预示着楚国不但无法建功,反而会给自己带来灾祸。不出三天,必定会有好消息传来。”师旷字子野,是晋国最为聪慧之人。他自幼热爱音乐,曾苦恼自己学艺不精,叹息道:“技艺不精湛,是因为心思不专一;心思不专一,是因为杂念太多。”于是,他用艾叶熏瞎自己的双眼,专心钻研音乐。最终,他能够洞察气候的变化、阴阳的消长,对天时人事的判断准确无误,无论是风角还是鸟鸣,从中都能预见吉凶。师旷担任晋国太师,掌管乐官事务,平日里深受晋侯信任,因此行军作战时,晋侯必定让他随行。此时,晋平公听了他的话,便下令驻军等待消息,并派人到前方远处打探。

不出三天,前去打探的人就和郑国大夫公孙虿一同回来报告,说:“楚国军队已经撤退了。”晋平公惊讶地询问详情,公孙虿回答道:“楚国自从子庚代替子囊担任令尹后,一直想报先辈的仇,谋划攻打郑国。公子嘉暗中与楚国勾结,约定楚军一到,他就假装出城迎敌,率兵与楚军会合。幸好公孙舍之和公孙夏二人,预先察觉到公子嘉的阴谋,他们整顿甲兵,严守城门,对出入人员进行严格盘查。公子嘉不敢出城与楚军会合。子庚渡过颍水后,一直没有收到内应的消息,只好将军队驻扎在鱼齿山下。恰逢天降大雪,连续数日不停,军营中积水深达一尺多,士兵们都纷纷寻找高处躲避雨雪,天寒地冻,冻死的人超过半数,士兵们怨声载道,子庚无奈,只得班师回朝。我国国君已将公子嘉治罪,予以诛杀。担心劳烦贵国军队,特地派我连夜赶来告知。”晋平公听后,十分高兴,说道:“子野真是精通音律的圣人啊!”于是,他将楚国攻打郑国无功而返的消息,遍告诸侯,随后各国军队各自返回本国。史臣写诗称赞师旷道:“歌罢《南风》又《北风》,便知两国吉和凶;音当精处通天地,师旷从来是瞽宗。”这是周灵王十七年冬十二月发生的事情。等到晋军渡过黄河时,已经是周灵王十八年的春天了。

中行偃在行军途中,突然头上生了一个痈疽,疼痛难忍,只好在着雍这个地方停留下来。到了二月,痈疽溃烂,连眼睛都脱落出来,最终死去。之前他梦到自己的头掉落,以及梗阳巫者所说的话,至此都一一应验了。殖绰和郭最趁着中行偃去世的变故,打破枷锁,逃出囚禁之地,逃回齐国去了。范匄和中行偃的儿子荀吴,护送灵柩回国。晋侯让荀吴继承大夫之位,任命范匄为中军元帅,荀吴为副将,荀吴仍以荀为氏,称为荀吴。

这一年夏天五月,齐灵公生病。大夫崔杼和庆封商议,派人用温车到即墨迎接原来的太子光。庆封率领家中甲士,趁夜敲响太傅高厚的家门。高厚出来迎接,崔杼等人当场将他抓住并杀害。太子光和崔杼一同进入宫中,太子光杀死了戎子,又杀掉公子牙。齐灵公听闻变故,大为震惊,呕出数升鲜血,当场气绝身亡。太子光即位,他就是齐庄公。寺人夙沙卫率领自己的家属逃奔到高唐,齐庄公派庆封率领军队追击,夙沙卫占据高唐,公然反叛。齐庄公亲自率领大军,将高唐城团团围住,攻打了一个多月,都未能攻克。高唐有个工匠名叫偻,力大勇猛,夙沙卫派他防守东门。工偻深知夙沙卫难以成事,便从城上射下一封羽书,信中约定半夜在东北角接应大军登城。齐庄公对此将信将疑。殖绰和郭最请求道:“既然对方相约,必定有内应。小将二人愿意前往,定要生擒那个寺人,以报石门山被阻之仇!”齐庄公说:“你们小心前往,寡人亲自带兵前来接应。”殖绰和郭最率领军队来到东北角,等到半夜,城上忽然放下几根长绳。殖绰和郭最各自攀着绳子往上爬,军士们也陆续登城。工偻带着殖绰,径直去捉拿夙沙卫。郭最则去砍开城门,放齐军入城。城中顿时大乱,双方互相厮杀,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局势才稳定下来。齐庄公进入城中,工偻和殖绰将夙沙卫捆绑起来,押到庄公面前。庄公大骂道:“你这该死的寺人!寡人哪里亏待了你,你却辅佐幼子,妄图夺取长子的君位?如今公子牙在哪里?你既然身为少傅,为何不到地下辅佐他?”夙沙卫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庄公下令将他拉出去斩首,还把他的肉做成肉酱,赏赐给随行的各位大臣。随后,齐庄公让工偻镇守高唐,自己则率领军队班师回朝。

当时,晋国上卿范匄因为前次围攻齐国,未能取得实质性成果,便向晋平公请求,再次率领大军侵犯齐国。军队刚渡过黄河,就听闻齐灵公去世的消息。范匄说:“齐国刚刚遭遇国丧,此时讨伐他们,不仁不义!”于是,他立即下令班师回朝。很快,就有人将此事报告给齐国。大夫晏婴进谏道:“晋国在我国国丧期间不发动进攻,对我们施行了仁义之举。如果我们背叛他们,那就是不义。不如主动请求讲和,以免两国百姓遭受战争之苦。”晏婴字平仲,身高不满五尺,却是齐国首屈一指的贤能之士。齐庄公考虑到国家刚刚稳定,担心晋军再次来犯,便听从了晏婴的建议,派人前往晋国谢罪,并请求结盟。晋平公在澶渊大规模会合诸侯,范匄担任会盟的主持者,与齐庄公歃血为盟,双方结好后,诸侯各自散去。此后一年多,天下太平,没有战事发生。

再说下军副将栾盈,他是栾黶的儿子。栾黶是范匄的女婿,范匄的女儿嫁给栾黶,称为栾祁。栾氏家族从栾宾、栾成、栾枝、栾盾、栾书、栾黶,一直到栾盈,连续七代担任卿相,权势显赫,尊贵无比。晋国朝堂上的文武官员,一半出自栾氏门下,一半与栾氏有姻亲关系。魏氏家族有魏舒,智氏家族有智起,中行氏家族有中行喜,羊舌氏家族有叔虎,籍氏家族有籍偃,箕氏家族有箕遗,他们都与栾盈相互倚仗,结成了死党。而且,栾盈自幼就谦逊有礼,礼贤下士,经常散财结交宾客,因此有许多敢死之士都归附于他。像州绰、邢蒯、黄渊、箕遗,都是他部下的猛将。还有大力士督戎,力大无穷,能举起千钧重物,双手各持一柄大戟,刺无不中,是他的心腹随从,寸步不离。此外,他家臣如辛俞、州宾等人,为他奔走效劳的不计其数。

栾黶去世的时候,他的夫人栾祁年仅四十岁左右,难耐寂寞,不能守寡。州宾经常到府中禀报事务,栾祁在屏风后面看到他年轻英俊,便暗中派侍女传达心意,两人因此私通。栾祁还将家中的器物、钱币等财物,都赠送给州宾。栾盈跟随晋侯讨伐齐国期间,州宾公然留宿在府中,毫无顾忌。栾盈回来后,得知此事,碍于母亲的颜面,不便直接发作,于是借其他事情,鞭打惩治了府中内外守门的官吏,严格稽查家臣的出入。栾祁一方面感到羞愧恼怒,另一方面难以割舍淫欲,再者担心儿子会害了州宾的性命。恰逢父亲范匄生日,她以拜寿为名,来到范府,趁机向父亲哭诉道:“栾盈想要发动叛乱,这可如何是好?”范匄询问详情,栾祁说:“栾盈曾说‘范鞅杀了我的兄长,我父亲将他赶走,却又纵容他回国,不杀他已经是万幸,反而还给他加官进爵。如今范氏父子把持国政,范氏日益强盛,栾氏却逐渐衰落,我宁可死,也绝不与范氏共存!’他日夜与智起、羊舌虎等人在密室中密谋,想要除掉各位大夫,拥立自己的私党。他担心我泄露消息,严厉告诫守门的官吏,不许我与娘家的人往来。今天我好不容易才来这里,恐怕日后再也见不到父亲了!因为父女情深,我不敢不把此事告知父亲。”当时,范鞅也在一旁,附和道:“我也听说过此事,如今看来,果然如此。他们党羽众多,势力庞大,不可不防啊。”女儿和儿子的说法一致,这不由得让范匄相信了。于是,范匄秘密向晋平公上奏,请求驱逐栾氏。

晋平公私下向大夫阳毕询问意见。阳毕向来厌恶栾黶,却与范氏关系亲密,他回答说:“栾书当年确实弑杀了晋厉公;栾黶继承了他的凶恶德行,如今又传到栾盈身上。百姓亲近栾氏已经很久了。如果除掉栾氏,既可以彰显弑君叛逆的罪行,又能树立国君的威严,这是国家几代人的福气啊。”晋平公说:“栾书曾拥立先君,栾盈的罪行又尚未显露,贸然除掉他,名不正言不顺,该怎么办呢?”阳毕回答道:“栾书拥立先君,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先君忘记国仇,徇私报答栾书的拥立之恩,而国君您又纵容栾氏,这样下去,祸患将会越来越大。如果因为栾盈的罪行不明显,不如先剪除他的党羽,赦免栾盈,然后将他放逐。他要是还想图谋不轨,那时再诛杀他,就师出有名了;要是他逃到其他国家,也算是国君您的恩惠。”晋平公觉得很有道理,便召范匄入宫,共同商议此事。范匄说:“栾盈还未离开,就先剪除他的党羽,这会加速他发动叛乱。国君不如派栾盈前往着邑修筑城墙,栾盈离开后,他的党羽失去主心骨,就容易对付了。”晋平公说:“好。”于是,派遣栾盈前往着邑修筑城墙。

栾盈临行前,他的党羽箕遗劝谏道:“栾氏树敌众多,这是主公您所知道的。赵氏因为下宫之难怨恨栾氏,中行氏因为讨伐秦国的战役怨恨栾氏,范氏因为范鞅被驱逐一事怨恨栾氏,智朔早逝,智盈年纪尚小,只能听从中行氏的,程郑深受国君宠爱,如今栾氏的势力已经孤立无援了。修筑着邑并非国家的紧急事务,为何非要派您去呢?您何不推辞此事,以此观察国君的真实意图,以便早做防备。”栾盈说:“国君的命令,不可推辞。如果我有罪,怎敢逃避一死?如果我无罪,国人将会怜悯我,又有谁能加害于我呢?”于是,他命令督戎为自己驾车,离开了绛州,朝着着邑而去。

栾盈离开三天后,晋平公临朝,对各位大夫说:“栾书当年犯下弑君叛逆的罪行,却没有受到应有的刑罚。如今他的子孙仍在朝堂,寡人深感耻辱!该如何处置呢?”各位大夫齐声回答道:“应该驱逐他们。”于是,晋平公宣布栾书的罪状,将其悬挂在国都城门上,派遣大夫阳毕,率兵前去驱逐栾盈。栾氏宗族在国内的人,全部被驱逐出境,他们的栾邑也被没收。栾乐、栾鲂率领他们的族人,与州绰、邢蒯一起,都出了绛城,前往投奔栾盈。叔虎拉着箕遗、黄渊随后出城,却发现城门已经关闭。又听说要搜捕整治栾氏的党羽,于是他们商议各自聚集家丁,打算趁夜发动叛乱,攻破东门出城。赵氏有个门客叫章铿,与叔虎家相邻,听闻他们的阴谋后,赶紧报告给赵武。赵武又将此事转报给范匄。范匄派自己的儿子范鞅,率领三百甲士,包围了叔虎的府邸。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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