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天(1/2)
第六十一天
“哈?这是什么?”
一之濑悠马难以置信地发问道。
他当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白痴,会认不出自己手腕的东西名叫「手铐」。只是目前这个环境,和手腕上的银手铐有些格格不入。
而且,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被换了一套,原先那身卫衣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一之濑悠马下意识伸手摸了摸。
布料柔软光滑,向来价格也不低。
刚刚醒过来的时候,脑子还没转过神来;直到现在,听着手腕上哗啦作响的金属声,一之濑悠马脑袋才重新开机。
他本以为自己会出现在黑手党的地下审讯室之类的地方,
而这里,怎么看都不是审讯室的样子。
……这里是那个赭发黑手党的家?
不不不,先等一下,问题的关键是,为什么要把他带回自己家。
他努力回忆着昨天赭发青年对自己态度——愤怒暴戾的眼神,毫无怜悯可言的粗暴动作,包括那堆莫名奇妙的话……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对方都恨不得想要直接咬死他,吃肉喋血的模样,仿佛有血海深仇一般。
一之濑悠马忽然感觉自己背后一阵发寒。
那家伙,不会是想要对自己用私刑吧。
“嘎吱。”
正当他呆坐在床上,乱七八糟的思绪在脑内风暴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之濑悠马本能地擡头,看了过去。
是昨天那个赭发青年。
或许因为是在家中的原因,男人脱掉了原本外头那套略显沉重的长款黑西装,露出里面的短马甲。白色的衬衫领口解开了最上面两颗纽扣,可以看见精致的锁骨。
但他却没有脱下手上的黑色皮手套,露出一截腕骨;以及脖颈上的那条黑色choker,让青年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禁欲感。
“……果然是醒了啊。醒了怎么不喊我?”
中原中也靠在门框边,瞥了一眼坐起身来的一之濑悠马,细眉微蹙。
然而他的问题,只是让一之濑悠马嘴角抽了抽,没有做出回答——他越发搞不懂这个黑手党想要干什么。
喊他干什么?
把差点掐死自己的家伙喊来,是嫌自己活得还不够久了吗?
然而,和昨天那副怒火中烧的样子相比,现在对方的表情和声音都十分冷静。
这种诡异的反差对比感,让一之濑悠马更加摸不着头脑。
中原中也只收获到一堆沉默,眉头皱得更深。他张了张嘴,却又发不出声音。
……啊。
他都忘记了,悠已经不记得自己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中原中也眸色微暗,闭上了嘴,抿紧薄唇,快步走到床边。
然而中原中也的靠近,却让一之濑悠马下意识地就要往后退缩——毕竟昨天晚上,自己被对方掐住喉咙带来的窒息感和痛苦感,依然停留在身体的记忆里。
他这么一下的动作,正好牵扯到手腕上的链条,顿时发出哗啦的响声。
不知道是因为那声音,还是因为悠马往后退缩的动作,中原中也的动作一顿,神情晦涩莫辨。
一时间,房间的氛围有些凝固。
一之濑悠马的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好在打破凝滞空气的,是中原中也不耐烦的咂舌声。
“喂……别这样乱动。你这样可是容易伤到自己的。”
赭发青年有些无奈,声音听上去没啥好气,但却坐到了床边,伸手强势地拽起一之濑悠马戴着手铐的右手,垂下眼睛耐心查看。
少年的手并不算大,掌骨并不明显,在他手上那双黑色皮质手套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纤细白皙。
将手翻过来。在食指和中指的指关节处,有着一层薄薄的软茧。这个位置留下茧子,要么是长期握笔,要么便是拉弓捏箭。
中原中也看见脉络分明的掌纹,钴蓝色的眸子微微发暗,指尖顺着那条生命线缓缓地,一路往下抚去。
男人坚硬的指甲,即便是隔着那层皮手套,也能清晰地感知到。滑过掌心时惹起的瘙痒感,让一之濑悠马条件反射地想要蜷缩起手掌,却被对方强硬地掰开。
最后,中原中也的手指停在悠马的手腕处。
闪烁着寒光的银白色手.铐,因为刚刚的拉拽,在悠的皮肤上磨出一片淡淡的红痕,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暧昧感。
他甚至能够隔着那层薄薄的皮肤,可以看清腕部青色的血脉,带着一种脆弱的意味。
中原中也喉结微微滚动,莫名的饥饿感让他无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他垂下脑袋,看着那道红色的磨痕,轻声笑道,
“你看,手腕不是已经被磨红了吗……真是笨蛋啊,悠。”
“那不是因为你给我戴上手铐的原因!”
一之濑悠马下意识地回嘴。
或许是因为面前赭发青年对自己那副自然的语气和态度,让一之濑悠马产生一种诡异的熟悉亲昵感。
身体比脑子更快地做出了回答。
仿佛刻在身体里的本能,熟稔很久后随意又任性的抱怨。
然而说完之后,一之濑悠马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脸色一下变白,慢半拍的紧张和惊恐涌上头颅,恨不得当场咬掉自己的舌头。
该死的,自己在说什么啊!心里吐槽一下也就算了,怎么还讲出来了!
一之濑悠马的脖子上冒出一滴冷汗,忍不住在心中暗骂自己的口无遮拦。
果然,面前的赭发青年也因为自己刚刚的话一愣,钴蓝色的瞳孔紧缩成一点,呆呆地盯着自己。
『悠还记得吗?』
『……他没有完全把我忘记。』
而拽着自己右手腕的手掌也猛地攥紧,这可比手铐磨得更痛。
一之濑悠马疼得表情一扭曲,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对方捏断了,却又不敢叫出声。
好在中原中也很快也反应过来,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赭发青年垂下脑袋,沙哑的声音中似乎满怀歉意。
“对不起,弄痛你了……昨天也是……”
像是只面前乖乖认错的狗狗,等着主人的批评;
然而手上的动作却无比强势,说明了在这段关系中,谁才是真正的主导者。
带着皮手套不由分说地拽起一之濑悠马的手腕,贴在自己的脸侧。中原中也用脸颊蹭了蹭那块柔软的皮肤,偶尔蹭到坚硬的金属。
冰冷的手铐上似乎也沾染上对方的体温,变得温热。
青年脸颊处赭红色碎发,时不时的撩过自己的手背。对方柔软的发丝,传穿插在自己指缝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缱绻再里头。
那双钴蓝色的瞳孔变得纯粹而又透亮,像是一望无尽的横滨海,卷着一层又一层乳白色的浪花。
即便中原中也如何克制,还是掩饰不住那股灼热的视线,在一之濑悠马的身上不断巡回。
而一之濑悠马却有了自己的想法。
对方莫名其妙,忽然而然软和下来的态度,让他心一动。
此时的中原中也完全不见昨日的暴怒,乖巧得像是一只回到主人身边的小狗,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掌,等待着他的抚摸。
——这或许对他而言是一个好机会。
一之濑悠马试探着问道,声音小心又谨慎。
“……那个,你…你可以先把我的手铐拿下来再说吗?”
“或许、或许我可以解释一下昨天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看到的,只是不小心路过……”
“中原中也。”
赭发男人开口打断了他的声音,努力不让自己的眉毛皱成一团。
纤细浓密睫毛微垂,挡住蓝瞳中的阴影。
对于悠那副谨小慎微的态度,中原中也感到不爽,心中翻滚着一种说不出的暴躁和压抑。
于是,他用命令一般的语气,执拗地强迫道,
“中也。叫我中也。”
中也就中也吧。
一之濑悠马想着反正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叫什么又怎样呢?
然而,当他张开嘴巴,那两个音节缠绕上舌尖时,一之濑悠马却忽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中也。』
嘴唇微微翕动,缓缓吐出对方的名字后,一之濑悠马张了张嘴巴,微微一愣。
“中…也?……诶。”
一之濑悠马的眼神变得有些茫然和恍惚。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为之发出意味不明的疑惑的气音。
为什么这么熟悉……
就跟当时听到太宰治的名字时的感觉一样。
这很奇怪。
但是当一之濑悠马检索完自己脑内的记忆后,又对自己产生的情感感到了质疑。
难道说自己真的忘记什么东西了吗?
可如果说真的忘记了的话,那自己的某个时间点,应该会出现模糊不清或者空缺才对。
但一之濑悠马并找不出这个时间点。所有的记忆都是连贯完整的。
他忽然想起了太宰治昨天神神叨叨的话。
『‘或许我们曾经真的见过,在过去的某一个时刻,在幻想的梦境里……’』
这真的有可能吗?
……真要可能的话,那也是只有神明才能做到的事情吧。
他可不信神神鬼鬼之类的东西。
思绪在脑袋不断发散着。
一之濑悠马过长的发呆与思考,让等待中的中原中也开始感到不安。
原本清亮的蓝瞳逐渐发暗,蒙上一层郁气,周围的温度也跟着一起沉了下去。
被那副说不出来的眼神一支盯着,一之濑悠马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终于回过神。
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反正不过是一个称呼。
于是,一之濑悠马硬着头皮,小声地叫了一声。
“中也……”
他的声音小心翼翼,像是一只小猫崽叫唤一般,但足够让等待许久的中原中也心满意足了。
心脏里一直空缺的那一个角落,此时却因为对方一声呼唤,轻而易举地填满,甚至还有多余的情绪快要盛不住,化成各种颜色的颜料,从里头不断满溢出来。
终于,源源不断满溢出来的情绪,让他控制不止心内的愉悦,在一之濑悠马错愕又惊慌的眼神中,将他搂在怀里。
中原中也力气大的吓人,手臂里的力气仿佛要将对方嵌入自己的血肉之中;但同时又是小心翼翼的,像是珍贵的宝藏失而复得。
就算他不擡头看,也知道自己的手指在对方的手臂皮肤上留下了怎样的捏痕。
他实在是太想对方了。
中原中也将头埋在他的脖颈,轻轻的嗅闻着一之濑悠马身上的气味,像是可怜的小狗一般。
不得不说,就像是镇定剂一样,让他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他昨天甚至一晚上都没睡觉。
在黑夜里盯着一之濑悠马的睡脸,像是要把这几年丢掉的时间全部补回来一样,久久不能挪开视线。
又仿佛怕自己一个眨眼,就看不住对方了。
他们之中,谁的到底才是那个被丢掉的家伙呢?
“喂、喂……”
一之濑悠马本来就因为忽然抱住自己的动作感到无从应对,难以启齿的羞耻感让他的脸颊和耳朵一下子便染上了绯红。
他也察觉到对方似乎一直以来压抑着什么情绪。
慌乱之中,一之濑悠马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拍拍对方的脑袋或者后背,安抚对方。
可这是只有亲密的朋友或者家人之间才会做的举动啊。
于是,他的手在即将触碰到中原中也身体的前一刻,又猛地停了下来。
一之濑悠马心中一阵复杂。
纠结之中,他听见中原中也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里声音沙哑地说些什么,喉结微微震动,听起来却有些发闷。
“呐,悠……再叫一声吧。”
“……中也。”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开口似乎变得轻松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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