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天(1/2)
第七十六天
“西尾君,有人来看望你。”
护士小姐敲了敲病房的门,站在门口朝着里头坐在床上的棕发少年说道。
“是你的同学哦。”
病房里,穿着蓝白条纹病服的男生闻言,擡起了脑袋。他的眉眼间汇聚着一股浓浓的阴郁,眼神浑浊,像是打翻了一管墨水在脸上似的,阴沉无比。
听到护士说是来看望自己,男生的脸上露出了嘲讽的讥笑。
怎么可能有人来看我啊。
……朋友?那就更不可能。
在那个狗屎一样的地方,他怎么可能会有朋友。
当护士小姐离开后,看清楚进门的那个所谓的同学是谁后,浑浊的眸子猛地缩紧,表情也变得难以置信。
“一、一之濑?”
一之濑悠马感受到对方难以置信的目光,心中没什么波动。
他本以为自己会紧张,会内疚,又或者愤怒于对方的行为,让这半年来自己饱受痛苦。
『凭什么是我,要对我做这种事。』
然而看到对方眼底深深的怨恨与恶意时,他却感觉自己的脑袋无比的冷静。
一之濑悠马环视了一眼病房周围,没什么寻常的。
摆放在床头柜上的花瓶里空空如也。或许之前里面也有花,只是一段时间后枯萎了,便干脆扔掉不再放新的。
病床的边上,还有一架黑色的轮椅,安安静静地停在原地。
见一之濑悠马一直不说话,棕发男生反而有些着急,以及不安。
『为什么会突然过来?』
『等一下……』
『这不是自己正希望看到的吗?』
心中忽然升起一股难以描述的感觉,裹挟着他忍不住张开嘴,嘲讽的声音中包含着浓浓的怨念。
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阴毒怨灵,恶意化成触手般试图将面前的黑发少年绞碎。
“什么啊,这不是一之濑嘛,弓道部的明日之星。”
“你不是搬去横滨了吗,怎么又跑回北海道来了?”
“……不会是说来看望我的吧?”
棕发男生嘲笑着,眼中期待着对方的反应。
然而见一之濑悠马真的没有反驳,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不过没过多久,当看到黑发少年手里捧着一束百合时,脑袋里的那根理智的神经忽然断了,忿恨的烈焰在他的胸口直冒。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皮笑容不笑的表情,又像是在强压着什么情绪,一字一顿地说道。
“什么啊,你居然会来看我?是因为听说我没死,所以过来看我的笑话吗?”
“之前在你面前做的事,是不是都像个白痴?”
“呵呵。”
“现在我双腿瘫痪,永远都站不起来,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一之濑悠马没有出声,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眼神平静地注视着他。
西尾却因为他的这幅表情,胸口的火焰越烧越旺。
“为什么一直沉默着不说话!”
“你以为你还在高中里,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你总是这样,除了游戏和弓箭以外,什么都不看;一个人独来独往,孤僻、冷漠……”
“那群女生居然还说你是高冷。”
“真是笑掉大牙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其实不过就是个自闭内向的家伙。”
他一直都在阴影处注视着一之濑悠马。
或许一开始是好奇,但在经历了种种之后,注视的眼神便充满了怨念,带着恶毒的诅咒。
“西尾,我一直很想问,你为什么那么恨我。”
“为什么?”
棕发男生瞪大了眼睛,随后忍不住大笑出声。
“你居然问我为什么?”
脑袋里不断浮现出高中时期,自己被前辈们使唤、欺辱的画面,痛苦得难以呼吸。
笑声戛然而止,他攥紧了自己的拳头,感觉到指甲嵌入肉中的疼痛。
但这丝疼痛,比起记忆之中的折磨而言,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男生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凭什么你这家伙一点都没事。”
他咬牙切齿地从喉咙里挤出自己的声音,那眼神像是野兽一样,恨不得扑上来咬断面前黑发少年的喉咙。
“凭什么我要受到前辈们的欺负,你可以安安心心地练习弓箭。明明我们两个都是同一届的新生吧。”
“因为我的天赋不够?不如你?”
“所以你被当成未来的天才,而我却只能像狗一样被前辈们使唤来使唤去的。”
“真好啊,这就是天才的待遇吗……”
男生的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随后变得扭曲。
“如果这样的话也就算了,无所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的;只要我在比赛里拿出成绩来,学长们也不敢再那么光明正大的欺负我了吧。”
“你知道我为此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吗!每一天、每一天都在练习……”
“但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又是我!”
“如果我的手腕不受伤的话,我就可以参加春季大赛了……都是那群混蛋,那群混蛋欺凌我,我才会受伤的……”
“那群垃圾……”
“不然那块金牌应该是我拿才对。”
“都是因为你!”
“凭什么你能受到优待,闷声不吭让我来承受。”
西尾大声吼道,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吸着气,感觉自己的脑袋一阵发麻。
他忽然又笑了起来,盯着一之濑悠马一言不发的脸。
“呐……你知道我最开心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吗?”
“是那天我从你的面前跳下去的时候,看到你这小子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惊恐不安的表情。很害怕吧?哈哈哈哈。”
“一想到之后你会因为我的死,每日每夜备受折磨的样子,我就开心的不得了。”
“或许我死了之后,下一个被欺负的人说不定就是你了。”
“那我所做的报复就是有意义的。”
他脸上露出了嘲讽。
“呵呵,不过听说那天之后你就再也没上过学,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不敢出门。就算搬去横滨之后,你也没再去上过学,更别说拿起弓箭了。”
“真可惜啊,真想知道被老师同学们用那种眼神打量的你,会是什么样的感觉,那一定很痛苦吧。”
一之濑悠马沉默了一瞬,冷冷地开口。
“说完了?”
“那现在到我了吧。”
“呐,西尾当时我的弓弦全部都是你弄断的吧?”
“还有我的护腕、弓道服,也都是你搞的鬼吧。”
“鞋柜里的钉子、突然被锁上的门,还有那些莫名其妙、子虚乌有的谣言……如果你针对我也就算了。”
“——喂、当时说我姐姐大学的时候是陪酒女,为什么那种人也能当警察之类的家伙,也都是你吧。”
一之濑悠马冷冷地注视着面前的棕发少年,从进门来眼中第一次多了怒意。
而西尾愣了一下,却咧开嘴笑了起来,带着欢愉与惬意,似乎对他这幅表情享受得很,完全不见愧疚或者反省。
“是啊,你现在才发现吗?真是个蠢货啊。”
一之濑悠马在心中深呼吸一口气,随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西尾却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讨厌一之濑脸上这份冷漠的表情,就好像在看一只小丑一样,让他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
面前的黑发少年眼神淡漠,刚刚的怒意也烟消云散。
他的身上没有一丝温度,比北海道最冷的冬夜还要寒冷,毫不掩饰地展露着对面前表情扭曲的棕发少年的漠视。
『因为这个,就算搭上性命也要把我扯下地狱吗?』
他微微启唇,在西尾的目光中,平静地说道。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句话一出,如同落雷一般,狠狠地砸在棕发男生的脑袋上,哄得他头晕目眩。
开什么玩笑……
什么叫‘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一之濑悠马。”
病床上的棕发男生咬着牙,面容狰狞。
漆黑的眸子中恨意翻滚,戾气陡然而生,看向站在自己面前一之濑悠马的眼神充满了怨毒。
“我所遭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你!”
“全部、全部都是你这家伙的错……”
“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那股巨大的恨意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带着深入骨髓的寒冷。
“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然而一之濑悠马却安静地注视着他,神情淡漠,丝毫没有受到对方话语中的恶意的影响。
直到听到对方将自己所遭受的痛苦的缘由全部归结到自己身上的时候,那双墨色的眸子才闪了闪,纤细的睫毛微微颤抖,那张冷漠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表情。
内疚?胆怯?愤怒?痛苦?
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西尾咬着牙,手紧紧攥住盖在自己膝盖上的被单,瞪大眼睛,迫切地希望从对方的脸上找露出自己想要看到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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