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由(1/2)
缘由
她始料不及,登时大吃一惊,手足无措。
——仅仅是皇帝一人,她要上前开口尚需鼓起莫大勇气,何况如今还有一位云妃!邱美人虽然进宫不久,却也知道云妃极为受宠,皇帝几乎是专宠她一人,而此时他们两人也正言笑晏晏,一看便知情意相投。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如何能上前打扰?……可是……可是若不开口,太后那边又要怎么交代?一瞬间她心中惊惶混乱,愣愣地呆在了原地。
越走越近的皇帝和云妃也瞧见了她。
邱美人认得出云妃,云妃却并不记得邱美人,只依稀认出似乎是宫宴上新来的几位美人之一,于是出言问:“是新入宫的哪位妹妹?”
邱美人迟了一拍才回过神来,慌忙行礼:“娘娘!”
话一出口又省悟不对,又急忙补道:“……晓晴宫邱美人,见过皇上与娘娘!”
云妃见她慌里慌张的模样,不觉微微扬起眉梢,饶有兴趣问:“妹妹驻足在这里,可是在等谁么?”
“我……”邱美人心头更慌,支支吾吾说不出口。
皇帝见她这副模样,心中生疑,微微皱起了眉。
就在这紧张尴尬之际,一道声音传来:“奴婢参见皇上,参见云妃娘娘!”
邱美人听见是惜花声音,顿时惊讶地转头望去。
惜花恭敬行完了礼,便起身直直向她走来,“奴婢来迟,让娘娘久等了。”说罢抖开手中捧着的披风,从容给她系上,又拿出驱虫香囊分给她和青棠。
原来邱美人站在这里,是在等身边的宫女。众人心中疑惑皆消。
惜花神色如常,心却是怦怦直跳。她将将赶到这边,就看到御驾已至,不便上前惊扰,于是隐在一边。谁想到,云妃陪在皇帝身边,又问邱美人在等谁。惜花知道,这情景邱美人是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嘴相邀皇帝了,而她又不善编谎,眼看要就这么僵下去,于是自己赶紧出来解围。
——幸好还赶上了,若是自己再迟一阵,真不知会成什么样子。
她正在后怕,云妃的目光却露出微微惊讶,注视着她,不禁道:“……是你?你到这里来了?”
看来云妃还不知自己已经到了晓晴宫服侍。惜花微微垂眼,又行一礼:“云妃娘娘。”
皇帝见状,疑惑地扫了惜花一眼,问云妃:“怎么了?”
“这丫头曾是我宫中的人,她聪明乖巧又做得一手好菜。我听闻太后因暑热而食欲不佳,因此将她献给了太后。”云妃顿了顿,有些意外,“没想到,太后这么快就赐给了邱妹妹。”
皇帝扫向邱美人一眼。
邱美人直觉这目光似乎十分冰冷,吓得低下头去。她并不知道惜花曾在云妃处当过差,也不知其中有什么过节,只感到皇帝似乎因此十分不快,甚至含有敌意。
她心中一激灵,差点想要倒退几步,幸得有惜花和青棠的搀扶才勉强稳住,可这邀请听筝的话是无论如何说不出来了。
几人一时又陷入僵局。
于是云妃笑着打破沉默:“我和皇上要去掬晚亭观赏落日,顺道用膳,妹妹一同去吗?”
邱美人登时愣住。一同去?
——去吗?这分明就是打扰了皇帝和云妃情意绵绵的独处,岂不是讨人厌么?如何能去呢!
——不去吗?身处高位的云妃亲自开口相邀,拒绝的话又怎能说出口?岂非是不敬!
她的老毛病立刻就犯了,一下子犹豫万分,愣愣地站在原地,半晌不知该如何答话。
皇帝不耐烦,径自对云妃道:“走罢。”
圣驾又起,一行人继续向前,把邱美人主仆丢在了道旁。
邱美人缓过神,心有余悸地轻轻吁了一口气,这才扶着惜花和青棠回去了。
回到晓晴宫,主仆二人身上被叮出了许多蚊子包,又红又痒。邱美人让青棠自去歇息上药,惜花便一面吩咐其余的宫女去煮解暑茶,一面亲自为邱美人涂抹药膏。
“娘娘,是奴婢疏忽了,应当守着娘娘等消息。”惜花心中懊悔。
邱美人摇摇头:“怎能怪你?我也没想到……我以为皇上是独自来的。”
惜花也同样没想到皇帝是和云妃同行,于是轻言安慰:“不妨事,娘娘别放在心上……下回若有时机,再同皇上提就是了。”
她话讲得轻松,心里却着实清楚:一个月已将近过半,却还没能和皇帝说上话,更遑论讨得他的喜欢。晋位的可能极其渺茫,等同于无。
邱美人听了此言,略微一愣,方才极低地“嗯”了一声。
她面上并无认同的神色,只是恍恍惚惚地应付。惜花看在眼里,于是更加轻柔地问道:“娘娘可是在担忧什么?”
“我……”邱美人踟蹰焦虑,终是满面愁容地开口道,“我没答上云妃娘娘的话,她……她会生气么……我并非是有意不敬……”
“不会。”惜花安慰道。
听见她语气肯定,邱美人不由望向她。惜花笑道:“娘娘方才也听到了,奴婢曾经在长乐宫当差,对云妃娘娘还是略知一二的……她并非是小肚鸡肠的人。”
邱美人这才略略舒展眉头,安心了一些。
惜花又温言道:“云妃相邀,娘娘若是想去,便应了,若是不想去,婉拒即可,都无妨的……去了是承她的盛情,不去是不愿打扰,横竖都有理的。”
邱美人自己心中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偏偏一到关头就下不了决断,过后往往又是后悔又是惭愧。惜花是太后指派来的,她心中不免对其多了几分依赖,凡事经惜花劝慰后也令她更踏实些。
于是她郑重点头:“好……我记住了,这回是我失礼了……下回我一定当断则断,你也多多提醒我!”
上完了药,解暑茶也已煮好。邱美人唤了青棠过来一道喝,喝茶间,青棠问:“娘娘五日后再去请皇上吗?”
邱美人登时面有难色。她虽未置可否,但看样子是怎么也不想再来一回。
惜花忙道:“也不着急。娘娘今日累了,先歇息吧,往后再说。”
邱美人原本心中压力重重,这时听惜花语气沉稳,心头慌乱便散去一些,点点头:“好。”
惜花却是一夜难眠。邀请皇帝来听曲子已是再平凡不过的做法,不过是与他说上话,充其量认个熟脸,能起的作用微乎其微,可即便是这样一件小事,竟然都做不到,更不要说能破格晋升了。
她第二日便托故到御膳房去,一来看望多日不见的常宝春,二来与他商议眼前这个难题。
她照旧避开了人,寻了个时机独自与常宝春见面。
常宝春见了她,欣喜中带着惊讶:“丫头,今日怎么能来?”
“太后宫禁森严,我是出不来的,如今我调去服侍了邱美人,才能来看爹爹。”惜花关切道,“爹爹近日一切可好?”
常宝春微微一笑:“好,比从前更好了。这可是你的功劳。”
太后赐下金康酒后,他在御膳房立时又风光了起来。看看,尽管他这个罪奴受罚已有二十年,可尊荣如太后尚且还记得他,还如此赏赐他,御膳房里上到管事、下到杂役顿时通通换上了殷勤的笑脸,不但围着他把恭贺的话说了几箩筐,就连之后待他也变得不同起来——那天之后,他的饭食变得明显丰盛,管事派的活也轻了不少,这还不算,每当他干活时还总有人殷勤讨好,要替他分担。
“不信你看。”常宝春指向桌面,打趣道,“连我都险些以为,太后要重新任用我了。”
桌上摆着半边鸡,还有另两三样荤素菜,果真比从前丰盛得多。
惜花不由一笑:“那就好。”
常宝春随即问惜花,为何调去邱美人身边,眼下过得如何。
惜花收起笑容,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常宝春听后眉头深锁,半晌叹了口气:“此事,的确难之又难。”
他接着道:“嫔妃晋位,须蒙圣宠。不瞒你说,当年我在先帝跟前当差,嫔妃们什么样的争宠招数没看过?可第一,我获罪时太子还小,如今他大了成了一国之君,他的脾气秉性我是不知的;第二,邱美人有心争宠还好,可你一说她的情形,爹爹便知这事行不通。”
惜花也是心如明镜。要讨皇帝喜欢那就是争宠,真要论些出格的,休说邱美人是官宦千金又胆怯腼腆,即便是她肯点头,惜花自己也根本开不了这个口。
——她在宫中受过严苛训导,可以将每个礼仪做得一丝不错,可以记得贵人们说过的每句吩咐,可以记得每件器物的摆放位置,可以梳出最讲究的发髻,可以随手掂量确切茶温,却不懂以姿色勾引男子的事,更不懂教别人怎样勾引男子。
更遑论,她是读书人家的女儿,对这类事难免心存抗拒。
她原本是想,邀皇帝来听一曲筝,若能解雅意、聊谈投机,或许他能将邱美人看作知音加以赏识,格外的恩典也就有指望了……可竹林一场会面,她看得出,皇帝看向邱美人的目光戒备冰冷,这条路恐怕也难了。
她心中沉甸甸如压了铅:“爹爹,除了争宠,还有别的路子可让嫔妃晋位么?”
“除非,太后下旨,直接绕过皇帝晋封……”常宝春说着摇头,“自然了,这个你就别想了。另外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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