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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公主一大早便去面见皇帝,又请来普度庵的住持师太,商议说此乃为国出家,干系大宁国运、天下百姓,因此她想要在皈依受戒的大礼上请皇兄和母后一道驾临观礼,以表虔诚,以证庄严。
皇帝当即应允。住持也双手合十口念善哉,称正是应该办得庄严隆重。
可万禧宫则传话来说,太后身体不爽快,不便出行。
这正中公主下怀。公主忙依常宝春的计策,接着提议道:“母后身体不适不能到场,不如派一个人代母后前来,既不劳动母后,又不缺了礼。”
住持师太赞同。
皇帝微微一笑,看向自己妹妹:“谁代母后到场为好?”
公主忽觉皇帝的目光跟太后一样锋利,能直直看到人心里,不由下意识地垂下眼,定了定神,才说道:“梁姑姑是万禧宫的掌事,最得母后看重,理应由她出面……可是,梁姑姑近来腿脚不好,也是不便……不如,就由另一位姑姑惜花代为观礼吧,她这些日子都在照顾臣妹,也恰是有缘。”
皇帝道:“朕这边倒没什么不妥,却不知母后的意思。此事涉及母后,说小也不小,不如今天晚宴时再作商议。师太也留下来用晚宴。”
住持师太应承了。
于是入夜宫里开了晚宴,盏盏宫灯大放光明,金檐流光,玉堂泛彩;宫妃们月貌花容、衣裙绮丽,一个个如月下仙子;宫女太监穿梭其中,一道道珍馐佳肴流水般地摆上来。
众人到齐之后,太后才终于驾临。那华贵的冠饰和衣装已是光华夺目,而那威严美艳的面容更是令人不敢直视,四周的灯火都似乎被衬得暗淡了三分。
太后徐徐入座,脸上却一丝笑意也无。众人最怵的就是她这板着脸的模样,纷纷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皇帝只好率先开口:“公主为国出家是本朝以来的头一桩,是干系天下的大事,因此孩儿特请母后一道参详,如何举办方能妥当。”
太后心中极是不满。昨日她前去质问皇帝为何准许公主出家、还未过问她的意思就下旨,皇帝面对她的怒气,解释说无论是真是假,都需以大宁国运为重;至于没有过问,则是以为母后也理所当然以国为重,不会与自己意见相左。
皇帝的态度恭敬平和,却没有一点要退让的意思。
太后昨日心里吃了个堵,本就十分不痛快,眼下还大张旗鼓办个什么宴,还把老尼姑与合宫上下召来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更让她心里窝火。要不是为了顾全母子的体面、不让皇帝难堪,她也不会勉强前来。
结果皇帝一开口就让她气不打一处来——明明知道她反对公主出家,还假惺惺地请她“一道参详”!
于是她脸色更阴,冷冰冰地堵回去:“你贵为天子,你做主就是了,又何须哀家多言。”
此言一出,席上更如结霜一般,连几个默默饮茶的嫔妃都不敢动杯了,连住持师太都停下了手上转动的念珠。
要在往日,皇帝一听此言,立刻就要起身赔罪、连连自责,再三请太后拿主意;可今日皇帝却只温言道:“孩儿惭愧。听闻母后身子不适不便观礼,孩儿打算委任您的一位宫里人代为观礼。此前太医呈报说您身边的梁姑姑腿脚坏得厉害,既如此就让另一位掌事宫女惜花去罢,母后以为如何?”
那边公主一直揪着心,闻言激动不已,暗地里极为感谢皇兄。
太后眼中光芒一厉。皇帝非但不自责悔过,竟还顺竿子上来,果真自行做了主张!
何况这主张还涉及惜花!惜花正被她押在囚室,还没定好怎么治罪,如今却要代她去观礼?还是观公主出家的礼?
太后一时气得笑了,当众却不便发作,只冷冷道:“惜花年纪轻轻,资历尚浅,如何担得起这等重任。”
“可梁姑姑之下,万禧宫中惜花身份最高,依照规矩应由她来担当。”云妃眼尖,发觉太后不乐意,立即接了口,“她年纪虽轻,可太后提拔她任一等宫女,又专程派她照顾公主,可见太后也觉得她办事牢靠,又如何担当不起?”
太后脸色益发阴冷,目光沉沉扫来,众人皆是背上发寒。可云妃一向胆大,不过是抱着小皇子别开了目光,却不见畏惧之色。
太后冷笑一声,缓缓道:“正因为这丫头办事能干,哀家如今身体不适,离不得她。”
公主心中一紧,焦急却又无可奈何。
“太后的贵体是万金之躯,能担当得起照料太后的重任,自然也能担当得起替太后观礼。”一片寂静中,深居简出、甚少露面的刘太妃突然开了口,“文馨是您唯一的公主,是皇上同胞的皇妹,这样的大事岂能不委派一个可靠之人?事关皇上的江山和公主的体面,太后一向是个慈母,自然不会舍不得。”
她顿了顿,又轻言细语地道:“毕竟,惜花是从我宫里出来的,她办事件件稳妥,我一向是知道的。”
太后眼睛眯起,脸色愈发冷峻。这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分明成心与她作对!尤其刘太妃,分明在说万禧宫捡了她不要的宫女!正要开口,皇帝却在旁道:“母后,文馨是您的掌上明珠,您不能到场的确是件憾事……惜花既照顾过公主,就由她代劳吧,也不过半日而已,去去就回。”
太后噎了一下。当着后宫众人和住持师太,终究不愿拂了皇帝的脸面,便硬邦邦地道:“半日而已,是没什么紧要。哀家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住,轻易垮不掉。”
公主眼睛一亮,才松了口气又很快收敛了喜色。这一步是成了,但愿下一步也……
这时刘太妃又开口了:“太后的身子骨一向硬朗,难得有点不适;倒是文馨这孩子,柔弱多病,听说前段日子就接连病了两场,听着就叫人心疼……”她神情透着怜悯,嘴角却含着一丝嘲讽,有意不看太后从高位射来的目光,“如今又要到庵里清修,日子更是比不得宫里……该着人多多照顾才是。惜花既照顾过文馨,倒是应多陪伴一阵,太后和我等也才好放心。”
公主不觉惊喜交加!常宝春的计策,正是让她在受礼当日,佯装身体不适,设法留住惜花在寺庙照顾自己,别让惜花回万禧宫。可巧太妃就提出来了!
“可不是吗?”这回开口的是云妃,她笑意盈盈,“公主身子弱,在宫里都需太后派人照料,何况是在宫外?惜花陪在庵里,也好日日在佛前上香,为太后祝祷,太后自然也就能康健无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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