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本(1/2)
治本
一连两日,都是丽日晴天,白日万里无云,傍晚云霞绚烂。
邓夫人原本憔悴疲倦的面容,此刻如天光一般,焕发着光彩:“谢天谢地,玉儿这孩子,总算是好了!她闹脾气倒也罢了,可她若再不吃饭,我真不知该怎么好了……姑姑和沈姐姐真是我家的大恩人!”她感激万分地抓着惜花的手。
这两日,邓玉冰终于肯好好吃饭,虽说只吃惜花一人做的饭,可也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欢喜得泪湿眼角。不仅如此,邓玉冰的脾气似乎也好转了许多,对众人的态度也缓和了起来。
邓玉冰有些不好意思,“娘亲也太着急了,我这不是好好的。”
邓夫人欣喜地抚摸她的头发和脸颊:“娘亲就盼着你好好的!”
西门夫人笑道:“姐姐如今可放心了。”又对惜花赞道,“难怪玉儿肯吃饭了,姑姑的手艺果真极为高妙,实在令我自叹弗如。”
惜花谦道:“哪里,西门夫人过奖了。”
“是啊!”邓夫人也赞道,“难怪玉儿肯吃,我尝了也是欲罢不能。”
惜花做的点心小食,精美异常,味道绝佳,有蕉叶金银丝三味酥肉,荷蕊芋心冰糕,冰梅水晶鸭掌,散花玲珑饺,茯苓甜杏露,竹韵茶花清露等等,摆盘又极雅致,赏心悦目至极。
粥汤也更不必说。太后素来对粥汤极为挑剔,差一分一毫便能尝出不对,惜花早先在宫里就是下足了功夫,御厨尚不能与之相比,民间厨子更无法望其项背。
惜花微笑道:“两位夫人都谬赞了。当初公主病中厌食,我也是慢慢摸索,才服侍得好些……其实小姐病症与公主一样,不过是女儿家本就身子娇弱,暑热天里脾胃更虚,是很寻常的。小姐有了胃口,脾气自然也会好转,夫人不必担心,我也没有多大功劳……即便我不来,等天气凉爽,小姐也自然会恢复如初的。”
邓夫人信以为真,但仍感激道:“虽然如此,也是多亏了姑姑!姑姑能来是我家的福气!天晓得玉儿这副模样,叫我有多悬心!”
她面上是掩不住的喜悦,又道:“如今要好好庆祝一番,玉儿喜欢热闹,明日就请进戏班子、杂耍班子,在府里热闹一天……不知姑姑可喜欢?也一道来看看?”
邓玉冰欣然称好。
惜花也含笑道了谢,心中暗暗点头。
——第一步,是邓小姐恢复饮食,养护身体。而第二步,就是要那两人知难而退。
昨日她与邓玉冰提及此事,说道:“这件事,要先从大学士那头入手。”
邓玉冰问道:“怎么入手?”
“他身居高位,最怕仕途不稳。一旦什么事物对仕途有所妨碍,他定会毫不犹豫地舍去。”惜花道,“大学士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天子最看重其操行,一旦出了一点差池,他便将身败名裂……所以,他最在意的便是自己的名誉和官声。”
“那……那他还不顾廉耻,敢做这种丑事!”邓玉冰恨恨地道。
“所以啊,”惜花微微一笑,“他既胆大,我们便要他知道什么叫怕。”
大学士的千金日渐恢复,于是府里欢欢喜喜办起了宴席。台上锣鼓齐作,花枪缭乱,水袖长甩,筋斗直翻;台下众人推杯换盏,拍掌喝彩,好不热闹。
前几出都是“娶亲”“献寿”这样喜庆热闹的戏文,一会儿背新娘,一会儿变仙桃,诙谐不断,逗得众人哈哈大笑,十分开怀。可连过几出后,众人兴头便有些阑珊,渐渐转而往席上自顾说笑聊谈。
忽一道二胡声起,幽怨萧瑟,听在耳中,分外酸楚;又是猛地一记鼓声,仿佛沉重的警示,重重敲在人们心上,敲得席上宾主们一震。一时说笑声静了,众人看回戏台上。
只见台上红红绿绿的布景不知何时换了,竟变作一片灰暗。配着如泣如诉的二胡,和加急的鼓点,直让人有阴风惨惨之感,不由自主脊背发凉。
这出戏文讲的是,乡里有一名老儒生,因在族中学问最高,又有年纪,因此任了该乡的三老,是远近闻名的道德先生。但他素性刚愎自用,刻薄狠毒,凡拿住了私会的男女,便以伤风化之名一概乱棍打死,哪怕人家是定了亲的,也不例外。
接连打死几条人命后,拿不住私会的人了,他又吹毛求疵,凡单独说了几句话、略有接触的年轻男女,他不管人家有没有私情,一概冠以行止不端的罪名,动辄罚他们打板子、彻夜跪祠堂,闹得乡里人心惶惶。更有刁徒以此诬告讹诈,使得乡里冤屈不断,暗无天日。
终于,有一日乡民们发现,这个一派威严、不茍言笑的道德先生,竟然背地里与一名寡妇私通,且假公济私,用自己手里的权势为寡妇儿子入官学的事行方便!
东窗事发之后,积怨已深的乡民们沸腾了,他们愤怒地将道德先生押送到衙门,由县里革除他的功名后,又将他押回村头,打掉他的儒冠,剥去他的外衣,狠狠地掌他的嘴。
围观的乡亲们里三层外三层,一面不断地将臭鸡蛋、烂菜叶照他头上砸,一面高声唾骂:“伪君子!”“假正经!”
此时锣鼓呐喊也到了高潮,真个是群情激愤,震耳欲聋。
披头散发的道德先生满面污秽,狼狈不堪,跪跌在地上,羞愧地垂着头,哪有半点平日儒冠文巾的读书人风采?
这大快人心的场面,让席上的宾客们也禁不住鼓掌叫好,尤其是邓玉冰,情不自禁跟着喊:“伪君子!”……“道貌岸然!”……“打得好!”
最终道德先生被打杀于乱棍之下,无人替他收尸。
惜花暗中观察。主位上的大学士温文儒雅、风度翩翩,一直在谈笑敬酒,即便这么激烈的戏文也未能令他有半点失态。但惜花依然发现,台上老儒生被革去生员身份时,大学士的眉心跳了一下。
而西门夫人,则是始终面色紧绷,到了众人鼓掌叫好时,才勉强露出笑容,对拉着她叫好的邓玉冰附和点头。
罢了宴席,回到自己院子里,邓玉冰对惜花道:“真痛快,真痛快!可真让我出了一口气!”
她平日苦苦憋在心里不敢说不敢骂的,今天借着看戏狠狠倾吐了个够,真是浑身舒坦,许久没有笑得这么开怀灿烂。
惜花笑着抚了抚她的头发,说:“那么小姐现在可以派人到西门家,就说西门夫人想念公婆和孩子了,想回去照料他们,让西门家快来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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