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2)
第26章
宣瑛与祁丹椹在村里修养的这几天,大致摸清了村里的情况。
这个村庄是赣州北面的小村落,灾情开始尚且能自给自足,只因感染寒热症的人太多了,隔三差五就有人因高热之症去世。
附近几个村落也是如此,赣州的官员找了些大夫来看病,断定他们这是瘟疫,不仅不给开药,还将病得严重的人直接烧了。
之后更是纵容附近的流民抢灾民的粮食,派兵封闭村落,不许他们出去,违者皆杀。
这种做法无疑是官商匪联合,克扣了赈灾的粮草。灾民太多,他们一时之间又处理不完,便寻个借口,将他们困在村子里,活活饿死亦或者染病而死。
届时就算是朝廷翻查此事,也是死无对证。
情况再糟糕,他们也只会落得个赈灾不力的罪名,怕是连官都不会贬。
听到宣瑛与祁丹椹家里有人做大官,可以帮他们申冤,村民沉默互相看看,不再言语。
在他们看来,再大的官能大得过朝廷钦差?朝廷不仅派了钦差,更派了皇子,他们不照样一颗粮食也未曾获得?别到时候冤没申诉,倒惹来杀身之祸。
祁丹椹反问村民:“你们被困在村里等死,跟惹来杀身之祸有何区别?”
他的话一针见血。
村民沉默了。
祁丹椹也不为难他们,让他们好好想清楚。
有些村民半夜时分悄悄来到宣瑛与祁丹椹居住的房门外,不甘心又满怀希冀的反问:“你们真的能帮我们吗?”
祁丹椹与宣瑛没有将话说得太满,太满反而显得不真诚。
他们看着村民满怀希冀又茫然绝望的眼神,说道:“我们尽力一试。”
村民又纠结万分的回去了。
接下来几天,不少村民陆陆续续来找祁丹椹与宣瑛。
他们要么是家里有人染病被活活烧死,要么是家里有人因不满粮草被抢走,被流民打死,或者不满村子被封,被官兵所杀……
有些人在得知家里人只是得了寒热之症,并非不治的瘟疫时,痛不欲生。
他们的父母、儿女、丈夫、妻子都因这荒唐的病症而被活活烧死,死后连尸体都没有……
有些人本来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辛辛苦苦攒了些粮草,以为能挨过这个寒冬。
却不想官府不仅克扣了他们的粮药,还抢走他们的食物,夺走他们亲人的生命!
家里有仇怨的人想为家人讨个公道,没有仇怨的人听到祁丹椹那句话,也知道官府是想让他们死的,毕竟邻近的几个村落几乎都死光了……
有人帮忙申冤,至少还有个期盼,还有希望能看到朗朗乾坤的那一日。
但如果这次错过了,他们死了也就死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冤屈,他们也无法下阎罗殿去面对死去的亲人。
于是,不少人纷纷找到祁丹椹与宣瑛,村里大多数都是不会写字的,就口述由祁丹椹宣瑛代笔写上口供,最后咬破手指,在口供上按手印。
短短五天,祁丹椹已经拿到村子里大部分人的口供,每一份口供都是一笔累累血债。
宣瑛已经联系到他藏在龚州城外的三千余名侍卫,并探听到梅家藏了一万多边防兵在龚州城外,整个龚州加上衙役足有两三万之众。
所以,他选择先在龚州城内发动民乱,之后再出其不意攻城。
他要在最快的时候攻下城池。
否则,若让对方反应过来,有了万全准备,将是一场苦战。再则,多拖一天,就有无数的百姓被饿死或病死。
五天后的夜晚,宣瑛的伤基本愈合后,他与祁丹椹带着两千人前往龚州,驻扎在城外废弃的农庄。
整装休息了两日,他们于第三日的午时,传递散布消息,告诉灾民们官府侵吞了他们的粮草,导致他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之后,他许诺粮草,临时组建起一支充满仇恨的杂牌军。
夜半子时,正式攻城。
子时三刻,农庄驻扎地就传来凯旋的号角,宣瑛派人去驻扎的农庄,让祁丹椹带留守的士兵进城。
这场攻城战极其顺利,宣瑛在战场上历练过,极擅领军作战,在灾民的拥护下,仅用三刻,就攻下了州府府城。
祁丹椹到府衙时,正好寅时二刻,本该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整个府衙却被火把照得通明。府衙前的那条街如同白昼般,不少将士官吏忙碌的安排将士、安抚百姓、准备重启停滞多日的赈灾事宜。
宣瑛身着银灰色铠甲,笔直如同出鞘剑,神采奕奕站在府衙前,总领全局。
宣瑜站在他旁边,穿着一件墨绿色袍子,脸色阴沉如同远处漆黑的夜空,眼底一团暗黑,眸里尽是赤红血丝,憔悴沧桑得仿佛跟往日那个华贵阴柔的肃王判若两人。
他右臂受了伤,被纱布缠绕着挂在脖子上……
两人似乎同时注意到祁丹椹,眸光汇集到一处看着他走过去。
祁丹椹慢慢的走了过去。
祁丹椹与宣瑛同那两三千军士取得联系后,就找到了飞羽。
当日在水云镇被追杀,他就与飞羽走散了。当时飞羽中了带毒的羽箭,他料想到他凶多吉少。但当时他与宣瑛逃走后,怕是以飞羽右一冬的能耐,逃命不是问题。
果不其然,飞羽逃出去后,潜伏在龚州城外,四处探听他的消息。
得知他随宣瑛一起与锦王府的侍卫取得联系,他便立刻现身。
据飞羽所说,这段时日,宣瑜不要命的找他,还为此杀了几百个人。
当日参与刺杀他们的刺客与发生□□的灾民,宣瑜抓了一批。
他将那些刺客全都剁成肉酱和在面粉里,烙成馅饼,拿到龚州城外放在地上,立刻块牌子,写着:人肉馅饼免费领。
灾民们可不管是不是人肉包子,一哄而上抢了吃了。
在这段时日,他要么疯了找祁丹椹,要么热衷于杀人做菜。
龚州的官员不敢动他,只得凭着他杀人。
看宣瑜这副憔悴疲倦、数日没合眼的样子,祁丹椹想飞羽所说的话确实不假,可是这伤是怎么回事儿?
看着不像旧伤,倒像是新伤。
不过,他并没有多问,而是行完礼后,道:“肃王殿下伤势如何?”
宣瑜知道祁丹椹没死那刻,多日的郁结一扫而空。
他从来不是难以断舍离的人,他母妃从小就教育他,不能有牵绊,不能有弱点,不能有感情。
祁丹椹是他人生里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朋友。
他可以不用得到这个人,看着他孤零零的,他也孤零零,这样也算是一种陪伴。
就如同京郊那段岁月,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异类。
倘若这个人一旦有了新的生活,不再是孤零零的。
他会控制不住想杀光他身边所有的人,那些他爱的,又爱着他的人!
倘若这个人死了……
他就想杀光全世界的人给他陪葬。
知道他没死,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都变得缤纷多彩了。
他满怀着兴奋去找祁丹椹时,龚州城里发生了动乱,接着一队刺客潜入他下榻的驿馆,欲要行刺他,幸好他躲闪得及时,才只伤了手臂。
那刺客训练有素,不用猜他就知道那是锦王府的侍卫。
他与宣瑛的仇恨是娘胎里自带的,杀了他,无论是对于太子党,还是对于宣瑛自己,都是最有利的。
如果他有机会,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杀了宣瑛。
好在,对方只派了废物,根本杀不了他,只能作罢。
宣瑜本来对宣瑛没什么好脸色,见到祁丹椹如此关切的问,难得有了好脸色,“无碍,得亏七皇弟派了一批废物入城,本王只伤了右手,若是伤了本王的左手,本王怕是连手杖都拄不了,走路都困难。”
言下之意,宣瑛派的废物杀不了他。
宣瑛微笑道:“皇弟记住了,以后一定伤六哥的左手。”
他本意是想杀掉宣瑜,以绝后患。
但宣瑜绝非泛泛之辈,他暗中带来的肃王府亲卫、死士不知多少。
而他现今手上只有两千人。
如果他执意要杀宣瑜,最终的结果是两败俱伤。
但他现在最主要的目标不是宣瑜。
所以此时此刻,他已经错失了杀宣瑜的最佳时机。
祁丹椹并不想掺和这两兄弟阋墙的事儿,从袖中拿出他这些天收集的口供、证词等,欲要交给宣瑛。
想到宣瑛昔日所言——他厌恶断袖,触碰断袖会浑身起红疹,恶心想吐。
他拿出一方干净的帕子,将那叠口供、证词包裹起来,递交给右一冬,道:“这是后来新增的口供。”
他并没有向宣瑛挑明自己并非断袖。
若是让宣瑛知道自己戏弄于他,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更何况他对男女都无感,是不是断袖又有什么关系呢?
右一冬怔楞了一下,接过供词、证供,退到一边。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祁少卿与他主子之间突然有了隔阂。
若是以往,祁少卿会直接将那些口供拍在他家主子的胸口,生怕他们没有肢体接触似的。
宣瑛见祁丹椹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心里如同野猫狠狠挠了一下,又疼又痒又烦闷。
他很欣慰祁丹椹的识时务。
但为什么不舒服呢?
他想,可能,也许是因为祁丹椹关心他六哥的伤势,没有关心他的。
就如今形式来说,他们才是自己人,而他那有血缘关系的六哥是外人……
祁丹椹关心外人的伤势,问都不问一下他!
前一段时间还是他亲自上手给他割的坏死的腐肉,他都不问一下他旧伤如何了?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伤口还没愈合就上战场了吗?
难道他不知道战场上刀剑无眼吗?
还说什么他是他此生都不可能醒来的梦?
狗屁,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他径直从右一冬手里拿过供词,随意翻了翻,语气不善:“几日不见,祁少卿与六哥关系这般好了吗?一见面不先关心上司,倒是去关心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祁少卿要另择高就呢?”
祁丹椹:“……”
你这郎艳独绝风华正茂,白衣铠甲连个褶皱都没有,嘴角连个皮都没起,伤在哪儿?
至于那旧伤,别以为他不知道伤口都快愈合结疤了。
至于战场上,他从未见过哪个将军衣衫如此整洁干净的,别说伤了,找出半个褶皱都算他输。
顿了顿,他道:“可能殿下伤得不明显吧。”
看到宣瑛满眼都是“你这个叛徒是不是找好下家了”的目光,祁丹椹既无奈又打趣道:“殿下你这头发丝儿掉了一根,需不需要传大夫瞧瞧……”
宣瑛翻白眼道:“看来本王得传个大夫给你治治脑子。”
祁丹椹:“……”
到底是谁需要治脑子。
宣瑜本来见到祁丹椹心情大好,如今看到两人这般神态举止,心里又阴郁了。
他见过的祁丹椹是冷漠的、刻薄的、毒舌的、谨慎的……
如同毫无感情的木偶,面无感情毫无波澜的应对着任何事。
没有人可以让他情绪牵动。
没有人可以让他露出固有表情以外的东西!
可现在,他看到了祁丹椹另外一面。
他也可以跟人打趣,跟人谈笑。
他有了一抹鲜活的气息,不再是死气沉沉的。
他似乎看到昔日京郊山道那个孩子的面容……
可那不属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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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府衙休息一夜后,宣瑛与祁丹椹几乎忙得连对方的面都见不着。
宣瑛将龚州主事的官员全部控制起来,将钦差被害案与刺杀皇子案,两案并立,以此作为打破龚赣两州贪腐成风、世家只手遮天的突破口。
宣瑛负责审理案件,祁丹椹负责周旋于龚州各个士族富商之间,筹备赈灾的粮草,安抚灾民等一系列事物。
祁丹椹本想将各家主请到府衙里,商量着让他们将勾结官吏所得的粮草医药交出来,解决目前燃眉之急,但他曾经将各府邸的公子们扣押在府衙,那些家主心有戚戚,定然不会赴约。
他并不急,给每家每户写了书信,要他们将贪污的粮草上交。
这次他并没有客套,没有要他们以粮抵税,也没有要他们看着给,而是直接根据往年的账簿与查到的各家情况,说了一个非常准确的数字。
说白了,我就是明抢,你们得多多配合。
王家、李家等巨贾看到书信上的字数时,愤而拍桌。
这不止要他们上交今年的,怕是将过去五年的钱粮全部写上去了。
当地的一些有权有势的士族与游商也收到了,只是数字不一。
这些巨贾士族们关起门来大骂特骂祁丹椹失心疯了,干嘛不带人到他们家里抢。
龚州大部分士族商户是官商不分家的。
龚州士族不像京都士族,京都士族大部分要么是有爵位要承袭,要么是官大能够庇佑整个家族,根本看不起商人那三分利。
龚州的士族权力再大,也不会动摇到朝堂,只能在地方有点小权利。
所以他们官商一起抓,一般家里有天赋读书的孩子,就培养他们读书入朝为官,没有天赋的培养他们经商打点。
因此,无论是富商还是士族,家里都有人在朝为官。
这些士族富商们仗着家族有人在朝为官、梅家还没倒,以及祁丹椹手里并没有证据证明他们倒卖赈灾粮医,以及过去五年垄断市场,搜刮民脂民膏。
没有证据便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因此他们根本不担心祁丹椹会把他们怎么样。
他们寻各种理由借口,不外乎粮草自家府邸不够、他们家里的粮草连书信上的千分之一都拿不出,他们只能拿出一两百石聊表心意等等……
祁丹椹不急不恼,更是没有采取强硬手段直接入府抢。
就在士族富商们以为他无计可施时,他突然开办公堂,当起青天大老爷,查起案来。
查案的第一天,就将龚州百年士族李家三个儿子抓了。
当天晚上开公堂,人证物证都找来了,李家三个儿子罪状罄竹难书,证据确凿让李家三子百口莫辩。
审理完后,他连断头饭都没让三人吃,直接以赈灾任务繁重、无法浪费时间为由,将三人推到市集门口给砍了。
前后不到一天时间,李家连求助的书信都没写好,昨日父子四人关起门骂祁丹椹,今日太阳还未升起,李家就白发人送黑发人,三子皆死无全尸、身首异处。
李太公带着人到市集门口,看着三个儿子惨不忍睹的尸体,咒骂祁丹椹公报私仇草菅人命,他要李家在朝为官的子弟参奏祁丹椹以权谋私……
祁丹椹站在三个人头边,脚踩着鲜红温热的血流,莞尔一笑道:“李老太公这般爱惜钱财,别死后给你烧纸的都没有,去了阴曹地府只能当个穷鬼。哦,本官忘记了,你还有个孙儿,你孙儿犯了什么罪来着,他在私塾读书伤了同窗的眼睛……”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也不小,足够保证让绝大多数人听到。
李老太爷呵斥声戛然而止,祁丹椹是提醒他趁早将买命钱交出来,否则他这一脉将彻底断子绝孙。
三个儿子被斩杀,他不能让孙儿也出事,忍住悲愤将儿子们草草收葬,尽一切所能筹集祁丹椹要的量,送到官衙。
筹集完那些东西,李家被搬空了大半。
接着,当天晚上祁丹椹审理杨家的案子。
杨家家主曾是山匪,害死过无数人性命。
杨家大公子打死家族佃户,后□□对方妻女,导致佃户妻女不堪受辱,投湖自尽。
二公子看中某一户农家女,逼良为娼不成,将女子父母亲人尽皆害死。
第二天上午,杨家父子三人全被砍了。
杨家家族其余人跟李家一样,在家主连带着两位公子被砍了之后,几乎将家族财务全部上交。
士族富商们听闻两家噩耗,被吓破了胆。
祁丹椹一定是在警告他们,他要他们交的是他们的买命钱。
否则、李家、杨家就是个例子。
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家族的子弟并没有犯下死罪,只是想到李家杨家就算真的犯了罪,怎么他想查就查到了呢?这一切一定是祁丹椹设下的圈套。
他就是个恶鬼,若是他们无法满足这恶鬼的胃口,就会被恶鬼吞吃入腹,屠刀迟早会落到他们的头上。
李家多大的门楣,在当地与王家不相上下,祁丹椹说杀三子就杀三子。
杨家多大的势力,不仅与附近那些山匪都有关系,其他地区也有他们的生意,认识的达官显贵那么多,不也连带着家主都被砍了。
所以祁丹椹对他们这些小杂碎必然不会手软。
后怕之余,他们纷纷将粮草交还给朝廷,没有粮草的,就拿钱财、字画、铺面等抵扣……
祁丹椹只用了几天,不仅将被贪墨的粮草全部收回来了,还足足多了一倍有余。
除此以外,他收回诸多铺面、田地、房契、药材等。
现在,不仅有粮草保证百姓生计与温饱,更有地方安置房屋损坏无家可归的灾民,就连灾后恢复生产的田地都有了,可谓是一举多得。
他解决了灾民安置、温饱、恢复生产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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