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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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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齐云星如同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扇了几记响亮的耳光。

江雪润万物,又见来年春。

那是他的四哥齐云桑五岁时,在其外祖父苏泰的冬日宴上写的诗句。

当时北雪飘飘,数百名士齐聚京都。

那场冬日宴可谓是轰动一时的文坛盛事,留下了上百首传世佳作,二三十幅轰动文坛的字画,与三首传唱至今依然座无虚席的名曲。

五岁的齐云桑凭借这首诗句,赢得满堂喝彩。

那些文人名士称赞此诗简单,却富含哲理。

一雪见春,可比一叶知秋,却满含着冬雪兆丰年之天气意象。

这首诗为他赚尽名声。

让他的神童之名迅速传遍大琅朝。

什么狗屁的一雪见春。

什么烂七八糟的神童。

不都是因为苏泰的名声太响,连带着他的女儿、他的外孙也名扬京都。

那都是些趋炎附势的人捧臭脚捧起来的。

若他能够去春日宴,他定比齐云桑出名。

要说齐云星幼年时最厌恶的人是谁,那就是他的四哥齐云桑。

他有个占据文坛泰斗之位,出自“帝师之家”的外公,他的外公不仅是当今圣上的老师,也是如今太子太傅,不出意外,他会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两代帝师。

他还有个出身显赫、才名远播的大琅第一才女的母亲苏洛。

明明他爹与他娘是青梅竹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

因为苏洛仗势欺人横插一脚,抢走了他的父亲,让他娘有名无分,不得不与他父亲暗中私会,未婚先孕有了他,最后他娘还得看她脸色,从侧门擡进侯府。

明明他才应该是侯府嫡子,他娘应该是侯夫人,结果他娘是妾室,而他是庶子。

他娘亲从他记事起就告诉他,他不能输给齐云桑,他应该拿回属于他们的东西。

可无论他多么努力,他对他始终望尘莫及。

所有人都喜欢他,他那么耀眼,以至于京都的所有世家子弟被他衬托得一无是处。

每次这个时候,他娘就抱着他哭。

她说,因为他四哥有个好外公、好母亲,所以他随便写一首诗,就能名扬京都,赢得盛誉。而他,无论怎么努力,始终跨越不过这道屏障。

她痛哭流涕扇自己耳光,说自己害了儿子。

他最害怕他娘哭,所以他恨透了他四哥。

他四哥越是优秀,越是衬托得他一无是处,他娘就会越痛苦。

好在,老天是有眼的。

苏泰拥戴废太子谋反,被世家大族联合镇压,兵败于于钟台,苏泰一脉的苏家人尽被腰斩于市。

苏洛在她父亲入狱不久后就疯了。

至此苏洛齐云桑母子被他们娘儿两踩进泥坑里,活得连条狗都不如,直到他死!

齐云桑死时才刚满八岁。

真是报应。

齐云桑死后,他们母子竭尽全力抹去苏洛母子的存在。

他们要全天下都知道安昌侯府只有一个嫡子,那就是他,齐云星!

就连他父亲也希望这个狗屁神童从来没存在过。

那对母子的存在,提醒了全京都他娘出生多么卑微,是个妾室被扶正,而他是个妾室的孩子,本身是个庶子。

提醒所有人,曾经的安昌侯嫡子多么优秀,他怎么也比不上。

如今,这姓祁的偏偏触他霉头,竟敢写了齐云桑的诗句。

还将自己那副烂字挂在如此显眼的位置。

因为这幅字太难看了,势必会引起京都贵胄的驻足议论。

那么随着这幅字被议论起的,就是写下这句诗名的人。

接着,他们安昌侯府的旧事,他娘以及他的出身,他娘是如何与他父亲未婚先孕,种种不堪被提及的丑闻,都会被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摆上桌子,供大家咀嚼。

偏偏祁丹椹好似怕大家不知道这句诗是谁写的,将齐云桑的大名也写上去。

可他是东道主,是他要他写下这幅字的。

碍于礼节,他不能将这幅字摘下来,只得任由大家观看。

为什么齐云桑死去这么多年,还阴魂不散。

人群议论声从那幅丑字上逐渐偏离。

有些新入京的勋贵问齐云桑是谁?

这时会有人拉扯他,小声的让他别打听。

但人的好奇心总是越压越盛,询问声越来越多,流言悄然在人群里传播……

宣瑛随一群王侯公子在落梅园凉台上玩投壶。

他赢了个大满贯,正觉得没意思间,就看到祁丹椹走进来。

前天,他在华恩寺帮祁丹椹解围,这姓祁的说自己去拜佛,他在佛寺里等了两个时辰,迟迟不见人归来。

他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儿,结果问了小沙弥,才知道祁丹椹已经走了。

他还没找他算账呢。

他走过去正要找他算账时,就看到齐云星刁难祁丹椹。

看到那幅字那首诗时,他不禁哑然失笑。

祁丹椹不愧出了名的心狠手黑。

齐云星论年龄也就比祁丹椹小一岁,可心性城府却与他相差十万八千里。

祁丹椹那幅字说白了就一句话——你不是要我沦为笑柄吗?看谁的笑料更大。

祁丹椹能被嘲笑的也就那一□□爬的字与佃农的出身。

而齐云桑这个人背后带来的,可是事关安昌侯府的过往秘辛、齐云星母子上不得台面的出身。

传闻早在几十年前,安昌侯府逐渐没落。

到了安昌侯这一辈,只剩下个爵位,朝中无半点根基。

但好在,他有一个好皮囊,又写得一手好字,俘获了当日京都顶级贵女、京都第一才女苏洛的芳心。

但据说那时,安昌侯已经有了一位青梅竹马,名叫宋慧娘。

宋慧娘的父亲是个次五品的礼部员外郎,母亲是个连妾室之名都没有的歌女。

饶是安昌侯府再落魄,这样的门第,永远不会给他当正妻。

安昌侯并非笼中物,他知道如何选择。

很快,他迎娶苏洛。

婚后,在妻家的帮助下,安昌侯得到一个军中职位。

他并非一般酒囊饭袋,只会钻营取巧,他是个有真才实学又心性坚韧之人。

有了这个职位,他的才华有了用武之地,很快建功立业,手里逐渐有了实权。

苏泰也看到了安昌侯之才能,他尽自己所能帮助他。

他相信,被埋藏的明珠拂去灰尘,一定光芒万丈,至此,安昌侯府迅速崛起,成为京都勋贵中不可忽视的存在。

后来,苏洛生产不久,安昌侯就向苏洛坦白自己青梅竹马宋慧娘已经有了身孕。

他坦白在婚前,他与宋慧娘早生情愫。

他向她保证,无论他与宋慧娘如何,他心里最重要的人依然是苏洛。

苏洛虽伤心丈夫与其他女人藕断丝连,但她并非不通情达理之人。

她回去同她父亲苏泰说了此事。

苏泰只有一个女儿,视她为珍宝,怎可让女儿如此被人欺凌。

他既有帝师之名,是当时的文坛泰斗,又掌握着一方军权。

他若真不允,安昌侯迫于各方压力也不敢。

只是苏洛心疼丈夫,百般恳求父亲。

最终,苏泰答应了。

就这样,怀有身孕的宋夫人被擡进安昌侯府,她入府邸时,肚子已经有八个月。

后来,钟台逆案发生,苏泰一家全被下狱,处以腰斩。

苏洛因为是外嫁女,并未受到牵连。

此时的安昌侯府早已经在朝堂占据了举足轻重的地位,苏洛求安昌侯为她父亲兄长求求情,均被安昌侯拒绝。

这件事牵涉太大,他不想牵扯其中,他也不允许苏洛牵扯其中,将其锁在家中,不许出房门半步。

再后来,苏泰一家被处斩,给他收尸的,不是他苦心扶持起来的女婿,而是某个爱他文章的老童生。

得知父亲死讯,苏洛受刺激太大,疯了。

不到三个月,她就病故了。

在她亡故后不到一个月,安昌侯就将宋夫人扶为正室。

再再后来,苏洛的儿子,那个有着神童之名的齐云桑,也病死了,年仅八岁。

所以,齐云桑这个名字,无疑于提醒众人,安昌侯当年是如何发家的,后来又如何忘恩负义、薄情寡义,以及现任的侯夫人如何与安昌侯珠胎暗结……

京都勋贵,谁家没点龌龊事?

就连皇室正统不也每天上演兄弟阋墙、父子相戮之事?

只是没有谁会将这件事拿到台面。

要怪只能怪齐云星不该惹了祁丹椹。

祁丹椹明明可以只写一句诗的,但他怕满园勋爵不知道这诗句是谁写的,毕竟事情过去这么多年,物是人非,惊艳一时的神童也成了过往云烟。

所以,他直接添加上齐云桑的大名。

用齐云桑的诗,为他父亲贺寿,倒也是相得益彰。

宣瑛想,似乎也只有祁丹椹能想出这种损人不利己、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这样的人,骨子里是疯狂的。

他可以不用活,但他一定要拖着自己想杀的人一起死。

整个京都,乃至整个大琅,没有几人有这样的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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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琅王朝民风开放,并没什么男女大防,此刻这些字画周围围了不少女宾客。

落梅园引水廊桥上,一袭水碧色罗纱裙,外披淡粉色轻纱的少女正盯着聚集的人群,人群中有一抹众星拱月般的身影。

他长身玉立站在那儿,在满京都勋爵宗室子弟中,他是那般的耀眼。

可此时此刻,他正在看着游廊上那道苍青色的身影,眸子里不由得露出赞许之色。

他是她眼中的风景。

而他眼中的风景不是她。

宣瑜半是讽刺半是唏嘘道:“程姑娘,我七皇弟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你吗?”

这位贵女千金名叫程半夏,是太子的表妹,贤妃的侄女,曾经几次三番逼婚于宣瑛,被宣瑛找个由头,报复了整个程家,这件事才最终罢休。

但感情一事,怎可说放手就放手?

此刻,她第一次见宣瑛用这种眼神看人。

眼眸中满是欣赏的、柔和的、赞叹的……

间或夹杂着几许感慨。

以及开心!

那个人不是美艳绝伦不可方物的美人,而是个平平无奇样貌清秀的男人。

她不得不承认,宣瑛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任何人。

可以这样说,他从未看得起任何人。

他的目光中总是带着凉薄与疏远,无论是对她还是其他人。

她脸色难看,却倔强道:“那又如何,那是个男人,还是七殿下以前的最讨厌的人。他只不过欣赏那个人罢了,那人可是我太子表哥的谋士,他们现在是盟友。”

宣瑜冷眼睥着她,好像在睥着猪肉。

在他的眼里,她连一头猪都算不上。

猪至少有脑子,猪肉没有。

程半夏被看得心发慌,道:“你看着我干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宣瑜阴冷笑了声:“本王只是在想,我七皇弟都可以用这种眼神看自己最讨厌的人,看自己曾经的对手,却从未看过与他青梅竹马长大的你。那将来,他定然也不会多看你一眼。这跟祁丹椹是不是男人没有关系……”

程半夏没搞明白宣瑜的脑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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