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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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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华熙宫,宫灯璀璨。

宣瑜踩着石阶上的积雪,拄着手杖,一步步朝着宫殿正殿走去。

他身上落了厚厚一层积雪,脸侧还有瘀青,衣衫上有两处破损与脏污……

华熙宫的太监见状,哎呦一声,赶紧入殿拿伞,匆匆打在宣瑜的头顶,万分关切道:“殿下啊,您怎么不让贴身太监伺候呢?这么冷的天,连伞也不打一把,若是感染了风寒,娘娘可是会心疼坏的?”

听到声音的魏淑妃走出正殿。

她看着肩头落满薄薄积雪拾级而上的宣瑜,道:“怎么了?今日不是你外祖父家摆家宴吗?你怎么没去?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宣瑜走到近前,道:“去了。”

魏淑妃不解:“那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宣瑜:“回来的路上跟条疯狗打了一架。”

这时,魏家的三老爷魏知在太监的引领下,来到华熙宫。

他目露不满望向宣瑜,继而向魏淑妃行礼道:“微臣叩见淑妃娘娘,娘娘万安!”

魏淑妃看看宣瑜,再看看自己的兄长,两人似乎发生了什么龃龉。

魏知是魏信的第三个儿子,是庶出。

他现今担任正三品北衙禁军都统,护卫着皇宫的安全,可自由出入皇宫。

因他的职权极大,所以魏淑妃也得给他三分薄面。

她不知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但能让魏知面带愠色找上门,必定不是小事。

她屏退众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宫女太监道:“是。”

宣瑜无视魏淑妃与他三舅舅,径直走入正殿,仿佛这两人根本不存在。

魏淑妃瞥了宣瑜背影一眼,对魏知道:“三哥,进来说话。”

说着,两人一前一后迈入正殿。

步入正殿,魏淑妃开门见山道:“怎么了?今日家宴发生了何事?”

魏知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不满道:“娘娘,微臣还以为殿下告诉您了呢?”

魏淑妃:“告诉什么?”

魏知瞥了眼宣瑜,阴阳怪气道:“这微臣可不敢说,微臣要是说了,殿下又心情不好,将微臣毒打一顿,微臣可没处申冤。”

纵然是魏家庶子,他也掌控着极大的权势。

魏家早就抛却嫡庶之别,以能力权势论地位。

他掌管北衙禁军多年,又身处高位,京都那些一品二品勋爵谁见他不毕恭毕敬?

魏淑妃与宣瑜虽贵为妃嫔皇子,但他们始终要仰仗着魏家。

没有魏家,这对母子算什么?

魏家现今由他们几个兄弟支撑起来的。

他们兄弟亲如一体,共同支撑着偌大的门庭。

宣瑜作为晚辈,不仅大闹了魏家家宴,气得魏国公心梗发作,更是心狠手段,对疼爱他有加的舅舅出手。

宣瑜将魏临打成重伤。

现今魏临断了右手与三根肋骨,脾脏、脊椎均受重伤,躺在床上无法动弹……

魏临作为领军统帅,若是无法复原,对他的前途将是致命的打击。

魏家已经折损一个魏霄,现在再折损一个魏临,那岂不是一次性折断了左膀右臂?

魏霄被人暗害,情有可原。

可是魏临呢?

被自己效忠的亲外甥打成这样,怎么都说不过去。

魏知从小就不喜欢宣瑜。

这个外甥对任何事都没有半点敬畏与感情。

但他父亲认为宣瑜足够聪明足够有手段,像年轻时的他。

甚至比年轻时的他更肆无忌惮。

他认为没有人能掌控住京都世家,只有宣瑜有这个能力。

他便将权力慢慢下放给宣瑜。

宣瑜现今掌控着京都世家,很多人怕他,连魏知大哥二哥都告诉他不要招惹宣瑜。

可他不怕。

他非要来讨个说法!

宣瑜再厉害又如何?

他手里的权力是魏家家主魏信给的,是他们这些魏家子弟拼死拼活挣来的。

没有他们一点点的朝堂军中争取权力,宣瑜他哪儿来的权力?

指望他那皇帝父亲吗?

他父亲不杀了他都不错了!

宣瑜神色淡淡,默不吭声,拿起茶盏慢条斯理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仿佛他三舅舅冷嘲热讽的不是他一般。

魏淑妃安抚道:“三哥,都是一家人,有什么敢不敢说的?宣瑜是晚辈,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望您多担待,你毕竟是他的长辈。”

她意识到宣瑜可能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她是魏家唯一的嫡女,她的兄长与弟弟们从小都宠爱她,在她入宫后,更是以她马首是瞻。

若非宣瑜做了什么过分之事,她三哥绝不会如此大发雷霆找上门。

魏知再怒火难消,也不能对淑妃无礼。

他愠怒难消,又颇为无奈,道:“娘娘,不是微臣太无礼,只是殿下太狠心了,四弟与您乃双生姐弟,他一直待殿下比对自己亲儿子还好,可是四弟上次被安昌侯所害,又恰逢四皇子那档子事出来。我们世家同仇敌忾,打算反扑四皇子与安昌侯时,殿下阻止了我们……”

说到此处,他不免生出几分怒火:“原因不过是因为祁丹椹驳了殿下颜面,殿下想让祁丹椹来求他,他根本没把四弟的仇当回事,他只在乎自己玩得开不开心。五弟自从从军后,一直为娘娘殿下鞍前马后,这些年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殿下毁了家宴不要紧,为何将他打成那样?握刀的右手被砸断,肋骨断了三根,脾脏受伤,脊椎受损……这是对亲人该有手段吗?”

魏淑妃听得心惊肉跳,回头看了眼宣瑜。

宣瑜却擡眸戏谑瞪了眼魏知:“如何不是?您们不是从小就告诉本王,皇家无亲情,弑父杀君、兄弟相残是常有的事情,身为皇族,若有情,便是大过。还说什么,先太子二哥寒门出身,不能让他上位,还说要杀三哥,杀老四……”

“哦,还有老七,你们告诉本王,本王与老七的仇恨是娘胎里带来的,要趁早杀了他……血浓于水的亲兄弟都能杀,你们这隔着娘肚子的庶出舅舅,打一打怎么了?不也没死吗?”

魏知听完,气血上涌火冒三丈,宣瑜这话偏偏让他无法反驳。

他是武将,不会这些耍嘴皮子的功夫。

常年身处高位,让他没有收敛脾气的习惯。

他怒斥道:“那殿下是否清楚自己的处境呢?您背靠着世家,是世家的权力让您有恃无恐,也是世家的权力让您能为所欲为。您每个月的俸禄与封地的进账有多少?圣上给你的赏赐又有多少?这些钱财能够支撑你人上人般的生活吗?而你的花哨有多少是来自于世家的供给?”

“是世家让你不至于像太子那样处处谨慎小心,用点钱财还怕来路不正,过得拮据穷酸。让你不像四皇子那样干点脏事要藏着掖着,一旦被发现,身份地位不保。也让你不像五皇子那样处处被你摆布玩弄,成了你的一条听话的狗。更让你不像七皇子那样十五岁就入了大理寺,与亡命歹徒搏杀才拼回芝麻大点权力,为了在朝堂站稳脚跟,他跟个佃农明争暗斗五年……”

“这些权力钱财来自哪里?来自我们,是我们众多人一寸权一寸权攥在手里,一粒财一粒财掠夺索取……这才造就了殿下锦衣玉食人上人的生活……”

砰——

宣瑜忽地拿起香檀手杖,一下子砸在魏知的脑门上,让他所有的话变成惨叫。

他的手杖柄镶嵌着金银玉石,极有重量,砸在人身上不啻于三斤石头。

只见鲜血四溅,魏知发出一声惨叫。

他痛苦捂着自己的额角,鲜血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流,流得满脸都是……

他尚在剧痛中未回神,第二手杖又砸了下来……

接着是第三手杖,第四手杖……

魏知被宣瑜打趴在地,他惨叫着怒喝:“殿下,微臣是你的舅舅啊,你竟然这么对我……”

宣瑜置若罔闻,仿佛自己打的不是人,而是一块会蠕动的猪肉。

他面无表情地扬起手杖,使出浑身力气朝着对方的脑袋手臂等要害部位砸去。

砰砰砰的几声,魏临惨叫着。

他被打得鲜血流了满头满脸,拼命用手护住脑袋,踉跄往殿门口爬着。

身后的宣瑜没有放过他,追在他的后面。

魏知边爬边躲,惊慌道:“来人……来人……”

宣瑜没了手杖,连站都站不稳,走得极其艰难,但他每一步都稳稳的。

他踉跄着追在魏知身后,仿佛每走一步,都要跌倒,但他都稳住了身形。

他仿佛是存心要魏临的命,每一棍都往要害处砸。

魏淑妃见状,连忙上前拽住再次高高扬起手杖的宣瑜,阻拦道:“宣瑜,你干什么?那是你的舅舅……来人啊……”

宣瑜一把将魏淑妃推开。

他下了狠劲儿,魏淑妃被他推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双肘被蹭破一大块皮。

推开魏淑妃后,宣瑜更是无所顾忌拿起手杖,高高扬起,重重落下。

每一下都是朝着要害地方而去。

地上珠帘上垂幔上都是溅起的点点血渍,如同凄美的诡异的泼墨画……

宫殿外的太监宫女听到声音涌了进来。

看到冷着脸疯癫的宣瑜,与在地上爬着挣扎的魏知,谁也不敢上前阻拦。

魏淑妃吼道:“愣着干什么?拉开六殿下……”

两个太监大着胆子,一拥而上。

在他们靠近一刹那,宣瑜唰的抽出藏在手杖中的利剑。

只见剑影挥动,两颗人头咕噜落地,带着鲜艳滚烫的血一路泼洒,滚到魏淑妃的脚边。

其中有颗人头断口齐整,现在正汩汩冒血,眼睛睁得溜圆,写满了恐惧害怕,看上去极其渗人。

这时,宫女太监吓得惊声尖叫,谁也不敢再上前一步。

宣瑜拿着利剑,寒刃上滴答着太监的血。

他脸上身上都是太监溅出的热血,如同地狱恶鬼般,带着必杀的决心,朝着魏知走过去。

魏知知道彻底惹怒这个疯子了。

他虽在禁军几十年,但宣瑜一开始就朝着他要害打的,哐哐哐的几下打得他根本无还手之力。

此刻,他全身剧痛,爬都爬不动,连拼死搏斗都做不到……

他只得求饶道:“殿下,微臣错了,求殿下念在往日情分上,饶了微臣……”

他知道,这疯子绝对有可能杀了他。

想到那两颗人头的下场,他惊慌喊道:“娘娘,娘娘救命……微臣是从小疼爱你的哥哥啊……”

宣瑜置若罔闻,面上杀意必现。

他扬起利剑,正要砍掉自己三舅舅的人头,魏淑妃惊叫一声,连忙扑过去……

利剑唰的落下,魏淑妃与魏知都吓得惊恐睁大眼睛。

魏知难以相信这个疯子连自己的母妃都要杀。

利剑在魏淑妃脖颈前停住了,削掉了她一缕长发。

她惊魂未定看着宣瑜。

“噗,哈哈哈……”宣瑜开心笑了出来,“母妃怎么这么害怕,儿臣又不吃人,儿臣只不过跟三舅舅开个小玩笑,您怎么颤抖得这么厉害,就跟我小时候杀的第一个人一样……”

魏知知晓,若非魏淑妃出来阻挡,他这颗人头早就落地了。

这根本就不是玩笑。

他当禁军大都统这么多年,对那股杀意感知是不会出错的。

这个疯子六亲不认。

难怪大哥二哥都不让他来找宣瑜。

宣瑜蹲了下来,看到魏知额头、额角、嘴巴等被他用手杖砸出来的伤。

大部分伤往外淌着血,魏临整张脸鲜血纵横,伤疤交错……

宣瑜感叹一声道:“三舅舅,你的伤……”

魏知连忙惊慌道:“是三舅舅自己不小心撞的,劳殿下费心了。”

宣瑜嗤笑,拍了拍魏知的脸:“早这么识时务不就好了。”

他眸子变得狠厉,一字一句道:“再有下次,可不会有母妃替你挡了。”

魏知吓得抖如糠筛,忙不叠点头:“是,是!”

宣瑜温和轻声道:“好了,三舅舅这伤需要处理吧,外甥也不耽搁你去疗伤了。”

魏知忙不叠往外跑去,却因被宣瑜打成重伤,站立不住,他只能连滚带爬爬出殿外。

仿佛多待在这里一刻,他就小命不保。

宣瑜看他爬的样子,像是看到什么好玩的,对魏淑妃道:“母妃,你看三舅舅像不像被人打断腿的野狗……”

啪——

魏淑妃不知是惊魂未定,还是恼怒异常,还是两者有之。

她胸膛剧烈起伏,上前就给了宣瑜一巴掌,道:“你怎么这么冷血无情,那是你舅舅,你还有半点人性吗?”

宣瑜如同懵懂的孩子,他仿佛做错事却不知错在哪里,既委屈又茫然道:“母妃,儿臣错了吗?是母妃告诉儿臣,做人不能有任何牵挂羁绊。亲人也是一种羁绊啊,儿臣这么对待自己的亲人不是应该的吗?我主动剪除掉自己的羁绊,您应该很开心啊,母妃?您为什么生气呢?您忘了你从小要我杀掉我喜欢的任何东西吗?鸟啊,猫啊,人啊……”

他像个问题宝宝,满脑疑问道:“是您说不能有牵绊的啊?”

魏淑妃从他记事起,就告诉他,人一旦有了牵绊就有了软肋。

所以人不可以有牵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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