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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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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话说庞、魏、苏三人翻过了鸣翠山,横渡过锦练江的时候,吕祖迁却是带着崔元昭与杨淳二人,堪堪绕开了鸣翠山,径直去了东廊坊的廊坊市肆,一片蒸腾的水汽间,暄腾的吆喝声里,三人来至一家鱼铺前,崔元昭颇为困惑,“吕公子为何带我们来这儿?”

杨淳亦是纳闷不已,只听吕祖迁问道:“论武学造诣,我们比得过庞礼臣与魏耷么?论翻山越岭的功夫,我们胜得过他们么?假令青鱼同时放在眼前,论身手功夫,我们可争得过他们?”

崔元昭与杨淳二人俱是摇头,彼此心里都如明镜一般,魏耷与庞礼臣精谙武道,若与之竞争,实质上,他们并无任何胜算,崔元昭是入鸢舍最早的,与魏耷较为熟稔些,知晓此人的武学是整座鸢舍的前三甲,以擅用刀器著称,有他在地方,无人不敬而远之,不战而败。在这一场比试里,魏耷本就棘手无比,眼下,又多了个武院上舍出身的庞礼臣,二人联手,更是不同凡响,几乎达到胜之不武的境界。

吕祖迁意有所指地道:“既然在武学造诣上,我们胜不过他们,那我们只能智取。”

杨淳问道:“吕兄的意思是?……”

吕祖迁并不答,负手行至鱼铺前,自袖囊之中摸出了一些铜板,吩咐鱼贩购置了一条青鱼,特地嘱咐:“莫要那种夹生的,要刚从江河中捞出来的,须是最新鲜的。”

鱼贩看吕祖迁衣装斐然华章,是个大主顾的造相,忙殷勤地道一声“好咧”,麻溜地将汗巾往肩膊处一搁,捋卷起了粗褐短衣,劲韧结实的胳膊捞起了水簸里的一条鱼,鱼尾在半空之中甩着剔透水珠,鱼贩问吕祖迁造相可好,吕祖迁审视了几番,觉得颇为肖似,便点了点头,算作满意,那鱼贩捞着那条鱼,直截了当地往地面上一摔,那青鱼本不老实安分,经这般一折腾,便老实巴交了起来。

鱼贩捞起两条细直的麻绳,将鱼五花大绑,缠了个结实的绳结,递呈至吕祖迁的手上。

“吕兄,你说的法子,可是要以假乱真?”崔元昭后知后觉吕祖迁要做什么了,黛眉微蹙,肃声道,“此举不可,你不能拿着这条青鱼回去交差,此则作假之举,你这是在诓瞒朱叔。”

吕祖迁拎着那一尾鱼,一错不错地看着崔元昭,道:“崔姑娘,与庞礼臣这一行人比试,我们比武比不过,为今之计,便只能智取。更何况,朱常懿只规定了在最短的时辰之内,将鹰扬叼走的青鱼夺回来,可没有规定这鱼一定要是真的,正所谓兵不厌诈,正是此理。”

崔元昭觉得吕祖迁说得有自己的道理,她并不认同:“可朱叔没允许教你去骗人,朱叔说了,他钓起的青鱼,鱼腹之中是藏有东西的,但你手中的这条青鱼,鱼腹里一无所物,你又如何能瞒的过朱叔?”

“崔姑娘说得有道理,吕兄,你这法子有些铤而走险,还是别用了,”杨淳劝解道,“我们纵然比试不得第一名,又有何干系?输了也不丢人,至少佐证我们全力一搏了。”

吕祖迁咬紧了牙关,崔元昭与杨淳俱是不认同他的良策,更没有取得第一名的上进心,他们根本不理解他,吕祖迁的脸色一时有些不太好看,沉声问他们道:“既然说我此策不行,那你们倒说个主意出来,看看能不能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

崔元昭与杨淳陷入了短瞬沉默,时间有些紧迫,他们也想不出好的法子,但吕祖迁的法子,端的是下下之策,朱常懿是老油子,肯定能一眼识破吕祖迁的伎俩,他性子素来温和,外圆内亦圆,定是不会罚学生,顶多是调侃训诫几句也就了事,但兹事若是传至阮掌舍那头,指不定就要挨重罚。

吕祖迁见崔元昭与杨淳沉默不语,便板着脸道:“你们不说话,我便当你们是默认了,我是你们的斋长,虽是暂行的,但目前你们得要听我的吩咐,我们取了这条青鱼,再候些时辰,晚些时候便回鸢舍交差,知否?”

崔元昭冷着一张俏容,撇开了视线不言语,只有杨淳唯唯地应下了,他心里也很是纠结,他知晓吕祖迁这样做很冒险,但自己的立场并不如崔元昭这般坚决,方才见着吕祖迁拿出了斋长的威仪,杨淳立场又开始隐微动摇,只好听任吕祖迁的嘱令了。

三人氛围正陷入僵滞之际,只见远处的御街之上,掠过了数道少年的身影,依其身量,看起来颇为熟稔。

“那不是温公子与沈公子他们吗?”崔元昭眼神一动,见着了温廷安,容色稍霁,嗓音也柔和了些许,“他们怎的会出现在此处?”

吕祖迁与杨淳俱是追看了过去,细瞅之下,果真是温廷安、温廷舜与沈云升三人,一行人速速往某一个方向疾掠而去,吕祖迁眯了眯眼睛,看清楚了,他们三人竟是要去大相国寺。

他目色里掠过了一抹讶异与深究,因是光想着如何赢过庞礼臣那一组,他倒是忘却了温廷安这一组的行踪了。

于这一堂课的比试之中,他对温廷安这一组没那么留意,原因无他,只因温廷安、温廷舜与沈云升,三人的武学与身手,亦是逊色于庞礼臣与魏耷,直接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并无胜算。

只不过,凭借吕祖迁对温廷安的了解,温廷安他们一定会选择智取,至于如何智取,吕祖迁尚不清楚。

目下,见温廷安去了大相国寺,温廷舜与沈云升竟是偕行,并未如庞礼臣与魏耷那般,攀山渡江,莫不是——那鹰扬的歇脚之地,便是在大相国寺?

吕祖迁遂是计上心来,见着崔元昭欲要上去同温廷安打照面,忙将她拉了回来,崔元昭看着吕祖迁,一脸惑意:“又怎么了?”

吕祖迁食指抵唇,悄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温廷安他们可能知晓鹰扬的落脚之处,我们先别打草惊蛇,跟上去看看情状。”

崔元昭瞠着眸心,匪夷所思地道:“你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大概猜着吕祖迁选择跟踪温廷安一行人的目的了,倘若温廷安真的寻着了鹰扬的歇脚之处,也得到了那一条鱼,吕祖迁大抵会将鱼抢过去。毕竟依循规则,朱常懿只关心在金乌坠山之前,这条青鱼最后在谁手上,他不关心青鱼到底是名正言顺找到的,还是以旁门左道的方式抢来的,只消能得到青鱼,任何法子都行。

崔元昭心绪有些复杂,她一向不擅机心,此刻亦是不太认同这般的行止,但寻思片刻,螳螂捕蝉之法,总比随手买条鱼去糊弄朱常懿要好得多,她遂是点了点头,算作同意吕祖迁的法子了。

三人相视一阵,便放轻了手脚,寻着温廷安一行人的步履追踪前去。

温廷安自当是不知晓自己被另一组少年跟踪了,她与温廷舜沈云升二人箭步疾行于御街上,日头不知不觉偏了西,距金乌坠日约莫还有一个时辰,空气渐渐然生出了沁肤的凉意,一片槖槖的步履声间,他们来至了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前身名曰天佑寺,原建于百年前,据监寺的方丈说,天佑寺竣工之际,上穹惊现七彩重云,委实宁谧和祥,一如上苍眷佑,有执着拂尘的道人说,此寺乃净土宗道之阙,熙宁帝下诏正名曰『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是洛阳第二处心脉,两面环山拥护,南端是鸾山的恒古常青,东边是桦山的巍峨霞冠,隔着一座寺厝古刹,两山喜结鸾缘,白首偕老,隐于楼台烟雨之中,不问世事数百年。

今儿还不是使团造谒之日,国寺之中,只有打坐的禅僧,以及转经的香客,温廷安一行人以香客之名,去了大殿一遭。大殿极为恢弘敞阔,前面供奉三尊大佛趺坐金像,三人依着规矩要行跪礼。

跪拜之时,四遭阒寂无声,唯有方丈,亦就是德愿法师,执着禅杵拄地之响,温廷安有意留意了一番,金身佛像前的供案处,只见酥油、肉豆蔻、酥油灯、黄幡、经幢、宝盖,此些香火用物罗列得煞是庄严,细观之下,不论是香料,还是供香,俱是与鹰扬身上的线索对契上了。

温廷安眸心漾曳起了波澜,不错,鹰扬肯定是在常歇于此处。不经意间,她发现温廷舜是维持着隽立之姿,他并未如他们二人一样拜佛,少年岑寂的面容浸裹在了袅袅白烟之中,腰身峻直,如肃冷的神像,在大殿之中显得格外突兀,德愿法师亦是注意到了这个少年,行前而来,温声道:“施主为何不跪?”

“寻常百姓信佛问道,不外乎求财,求嗣,求仕,求名,求利,而君王信佛,不外乎求国祚绵长,求长生不老,百姓问道,损失了香火钱,君王问道,无心朝政,戕害的却是一国百姓。”

此话一落,温廷安眸心一凝,视线偏了偏,看了过去。

德愿法师皱眉,却也不恼:“施主是头一回来参拜国寺吧,一切都讲究因缘际会,一切都是梦幻泡影,你又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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