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1/2)
【第八十八章】
【第八十八章】
宋枕玉的眸睫,于隐秘的光景之中,极其轻微地颤了一下,她切身觉知到自己的心跳,在此一刻漏跳了一拍,一股麻酥且濡湿的情绪,渐渐然地蔓延上来,她的胸口俨似怀揣着一只跳脱的兔,心率变得极不受控,那一只兔子纵跳在她心上的鼓面,鼓点如盛夏暴雨一般绵密不会错,节奏倏急倏缓,扰得她下意识捂紧心口。
周遭委实是静谧极了,近得宋枕玉能够听到自己的吐息声,并不如往常那般平静沉寂,心委实纵跳得太快了。
裴丞陵方才的那一番话,宋枕玉虽然在明面上,没有甚么显著的反应,但心中有一块柔软又脆弱的地方,訇然塌陷了下去。
虽然塌陷的地方不甚显明,但它还是塌陷了下去。
隔着一张影影绰绰的淡色纱帘,她一晌徐缓地绞干垂散于颈间发丝,一晌偏了偏螓首,注视着不远处歇在杌凳上的少年。
虽然在空置的榻子上铺了簟席与枕褥,但少年的仪姿仍旧端正,规矩地背对她,一条胳膊抵在桌案上,撑额而眠。内间不曾掌烛,唯一的光亮之地,仅有从支摘窗外所透露出一掬皎洁幽邈的月色。
月华如水,施施然地洒照入内,将少年险峻的身影,覆照得纤毫毕现,宋枕玉凝视过去时,视线一时变得有些恍惚,她像是在观摩一轴大气磅礴的山石墨画。
其实,这已然不是裴丞陵头一回歇息在她此处。
她犹记得,在去岁年初,裴二老爷裴仲恺擅自去蘅芜院,侵扰她但被她从屋脊之上踹到下去的那夜,小世子便是来她的寝屋打地铺了。
当时他还是一个没有长开的小芋头,悉身上下,尚还泛散一层稚拙与青涩,但少年眸底有明烈柔韧的锋芒,什么心事皆是写在明面上,他的心思也就那般纯粹,忧心她,便是直接抱着席枕来了。
当夜,任凭宋枕玉如何驱促,少年的身躯,就跟生在地上了似的,根本不挪窝了。
宋枕玉当时觉得裴丞陵的脾性很轴,倔脾气,她觉得自己是不大需要他的保护的。她自立自强惯了,觉得自己不需要依靠旁人的保护。
哪承想,风水轮流转,有朝一日,她真的遇着了自己所不能解决的事,心中惊惶不定之余,竟是还生出一丝委屈来,这种委屈,驱策着她想要寻一个坚实的依靠。
这是宋枕玉在两生两世之中,皆是从未生有过的念头,这也间接地教她意识到,在一些时刻里,也有她无法解决的棘手难题,若是身边有一个伴当在,总归是比起独自一个人好很多。
宋枕玉思绪归拢,视线聚焦在裴丞陵的背影上。
原来,不知不觉,辰光已然逝去了这般久了,当初她的小芋头,蜕变成了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再从少年成长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
绞干了发丝后,宋枕玉抱膝坐在床榻之间,下颔深抵在膝窝处,她看了一看不远处的少年,再瞅了瞅自己的身侧,不知为何,竟是觉出一种寥落孑然的况味,她蓦然觉知到,自己心中的最深处,竟是祈盼能有另一个陪伴的。
此念一出,宋枕玉的眸底,顿时掠起一份显著的荒唐,
她方才在想什么?
怎么能够肖想——不能,打住。
不行,不可以,这简直冒天下之大不韪!
宋枕玉切身感受到一种浓烈的罪咎感,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颐面,竭力将脑海里那些不当有的、不该有的一切芜乱思绪,悉数拍散了去。
她面色不乱,但心确乎是乱了。
不论是颐面上经久不散的热意,还是胸腔处几近于失序的心律,都教她觉得事态已然有些超出自己的掌控,也有些逾越后娘与继子之间该有的尺寸,纵任是裴丞陵是出于一种仗义襄助的心。
宋枕玉心思有些芜乱,彻夜皆是不曾歇息好,一直到破晓时分,方才囫囵睡去。
这一日是殿试,未抵寅时初刻的光景,裴丞陵便是自然醒了。
支摘窗外的月色褪了泰半,远处穹空的东方山隅,隐约有一些鎏金的曙光,习习透照入内。
内间岑寂极了,仅有他拾掇枕席的声音。
裴丞陵动作非常轻,先将枕席搁放在罗汉榻上,下一息,他缓步行至床榻前,拂袖抻腕,搴开垂坠的纱帐。
宋枕玉是刚刚入眠,朝着他的方向侧卧而憩,蚕丝衾被虚虚掩在她纤细的身上,露出一侧小巧玲珑的肩膊,她两条纤纤素手交叠在胸前,云袍半遮半掩在藕臂与腕脉处,只露出一小截粉晕的葱指。
胭红柔软的薄唇,微微轻启,露出皓齿。红与白的交叠与糅合,庶几腻出了蒙蒙的一片雪光,似是在诱君采撷。
裴丞陵眸色黯了一黯,喉结蓦然一紧。
玉娘的这一副行相,委实是可爱极了,他近乎是不曾见过。
潜藏在躯体之内的贪妄、偏执,并及那强烈浓郁的占有欲,庶几要挣脱出来,仿佛随时克制不住,行将从心腔之中顶出来。
裴丞陵咬紧绷紧,掩藏在袍裾之下的,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晌久,他轻坐在床榻前,修直的指尖,拂开她光洁的额庭上一绺鬓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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