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1/2）

【第一百八十一章】

【第一百八十一章】

暴雨落了一整夜，直至天光大亮，隐晦的空气里，刹那之间，被湛明通透的鎏金日光所占满，宋枕玉踏着朝暾的辰光，穿过卧波长桥与重楼栋宇，徐徐来至了花厅。

原是冷飕飕的空气，这时候，变得暖和温熙。

裴丞陵早已在此处静候，听着一阵窸窸窣窣的步履声，他适时转过身来。

两人的视线，遂是在空气之中碰撞上了。

俨若静水遇上深潭，碰撞出了一线水花微澜。

宋枕玉发现裴丞陵身上的衣裳，皆被暴雨淋湿了去，他额庭的发丝，密密地黏成一绺儿，覆在冷白的肌肤上，眼尾耷拉着，眸底的神情委屈又难过，甚至显出了一丝憔悴，整个人的行相，看起来俨若一匹落水的狼犬，可怜兮兮的，无端教人心生怜悯。

堂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相，平素在朝堂之上翻云覆雨，手眼通天，因无数百官竞折腰，如今，在暴风雨之中，忍受着寒雨侵袭，等候整整一夜，就是为了能够低声下气地请铁娘子回去——这一桩事体传出去，岂不会贻笑大方！

花厅之内，静侍于四侧的侍婢，纷纷退避开去，将对话的空间留给两人。

但裴丞陵显然并不在意外界的眼光和评判，他唯一只在意地，是能不能让宋枕玉回心转意，他想将她接走。

宋枕玉静静地与他对视了片刻，迩后，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本是想叫侍婢拿一条干燥的帨巾过来，教他好生拾掇一番自己，可转念一想，她想到长公主李鸢的交代——

难道……这般快就要原谅他了吗？

因为对方很惨，就轻易原谅了他，这未免太过于心慈手软。

宋枕玉的真正目的，并不是要虐身虐心，而是想要裴丞陵懂得沟通，并直面两人之间的问题。

裴丞陵哑声道：“玉娘，我们回家罢。”

宋枕玉淡声问道：“你可知错？”

很巧不巧地，两人竟是异口同声地开了口。

此话一出，两人同时怔然一番，一错不错地望定彼此。

宋枕玉薄唇轻然抿成了一条细线，静谧地垂着眼角，浅绒绒的乌浓睫羽，在卧蚕之下，无声地投落一片阴影。

她并没有主动接腔。

裴丞陵小心翼翼地朝前行近一步，拂袖抻腕，隔着一层袖裾，很轻很轻地捏住宋枕玉的骨腕，道：“玉娘，我知错了。”

宋枕玉不为所动，道：“可知晓自己错在了何处？”

裴丞陵嗓音很沉：“前几日，我听到竹圃之中你和柴溪的对话，我听到了你要「回去」的事，我承认那个时候，心中生出了一些沉重的情绪。你知道吗，我非常害怕你找我议事，就是为了对我说，你要回去你所在的那个时空了——”

“我避你不见，是因为，我害怕你要离开我，我又要重新过上独自一个人的生活了。”

宋枕玉显然可见地怔忪了一番，冷寒的玉容上，微微出现了一丝松动。

但她并没有因此就真正宽宥了他，凝声问道：“你一直说「你以为」，你都不曾真正问过我，就选择了逃避，你逃避的时候，可曾真正顾虑过我的感受，我等了你整整四日三夜，实在等不到了，还去政事堂寻你，结果，就被你的侍卫遣送回去。”

宋枕玉深吸了一口寒气，嗓音裹挟一腔浓重的水汽，沉声说道：“裴丞陵，你从未真正问过我的想法和感受，你就已经陷进了你自己的想法里，然后罔顾我的感受，擅自做出判断和行动。”

裴丞陵垂着眸，面容绷紧成了一根细线，温声问道：“那玉娘找我，是说要回去的事，还是寻我商量，问我的意见呢？”

宋枕玉定定地看着他，道：“你觉得呢？”

刹那之间，裴丞陵知晓了答案，晦暗沉鸷的狭眸，显出了一抹熹微的光亮，趋前一步，道：“玉娘寻我来，不是为了说要离开的事，而是想要寻我商榷的？”

宋枕玉陡地笑了一声，笑意并不抵达眸底，不答反问道：“如果不是昨夕遇到了长公主，她为我做主，为我撑腰，你是打算避我至何时？”

觉察到女郎疏离而冷淡的态度，裴丞陵心中简直懊悔得肠子都青了。

那一日，他听到了柴溪与宋枕玉的对话，听至后半晌，他确乎是憋了满腹火气。

阴鸷，暴怒，愤愠，委屈，悲怆……

这一系列情绪，犹若潮水，顷刻之间，淹没了他。

那时候，柴溪一直在教唆宋枕玉，让她回到自己的朝代里。

他能觉察到宋枕玉也生出了一丝动摇。

与诸同时，他亦能够感受到，她也是想要回去的。

他素来清楚，宋枕玉但凡下定决心要做什么，十头牛都拉扯不回的。

她执意要走的话，那么，他又怎么能够劝阻的了她呢？

她不喜欢他的强势和粗暴，如此，他将她再度捆缚在他身边的话，那岂不是更招人嫌？

裴丞陵先前已经动用过诸多的手段，将宋枕玉绑缚在身边，结果，她不惜一切遁逃了。

裴丞陵心绪极其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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