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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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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祭坛中血气四溢,祭台上的人纷纷仰起脸,望向石阶上的人影。

任阙认出来者,掀起眼帘看她,眼中带笑。

他曾见过颜渺的,在宗门大会上。

那时他尚在南岭墟,亦参加了那年的宗门大会,第三日的黄昏,最后一个同颜渺交手的弟子也被打落台下,少女手执长剑立在台上,绯红色的发带飘荡,剑刃接住将落日光留下的微芒。

能参加宗门大会的剑宗弟子,多数已经过历练,更前往契骨之地与本命剑结契,故而比试时皆用的是结过契的灵兽骨剑。可那日颜渺手中所持,却是一柄再普通不过的铁剑。

宗门传言,宗门大会的一年前,云浮宗宗主的关门小弟子颜渺在下山历练之前,曾前往契骨之地寻找灵兽骨剑,却因同风浔州的小少主沈妄同争一柄骨剑,二人在契骨之地大动干戈,险些双双丧命。

从契骨之地出来后,沈妄一柄夺霜剑再不离手,颜渺所用仍是过去的佩剑。

于是众人议论纷纷,都说当初定是沈妄在契骨之地赢过了颜渺,最终同骨剑结契。

可颜渺当年便是用这柄再寻常不过的佩剑,打遍宗门弟子无敌手,夺得了那场大会的魁首。

颜渺回望他们,脚步轻巧,踩过祭台上的鲜血。

她的体内没有灵骨护体,灵力充斥在她的经脉中,祭坛中聚拢的戾气自她的身后漫卷而来,钻入她体内,旋绕在她的身畔。

血印一步步留在地上,颜渺看着眼前众人,目光平静,瞳孔在烛火的映照下泛着凉。

她微垂着眼睫,骄矜之色一如当年夺魁之后,立在台上睥睨而下的模样。

一片死寂里,颜渺的嗓音很轻,慢悠悠的:“任阙,听说你在找我。”

任阙擡起眼:“你果然在此。”

“是啊,且算你赌赢了。”

颜渺状若不经意般的动一动指节,灵力笼罩在一旁的齐慕晚身上,止住她背后的如注鲜血。

她声音柔和,轻笑道,“可你赌赢了,却把命赌没了,这值得吗?”

“这都是因为你啊,颜渺。没想到昔日戕害同门师友,屠戮宗门的叛徒,如今也会在意起本门弟子的命来了?”

任阙闻言,瞥向身后瑟缩在一处的宗门弟子,言语间满是嘲讽,“我不过削他们灵骨,远不至于伤人性命。他们没了灵骨,依旧能活在这世上,就像我,或者像你一样,也依旧能活的好好的。”

话音未落,颜渺面色不变,掌中灵力却陡然化作虚刃。

虚刃自指尖掠出,猛然刺向任阙。

任阙见状同运起灵力,可那虚刃近在眼前,他匆忙扯过旁侧魔修作挡。

魔修为任阙拦下一击,那虚刃刺入他身体,在他体内砰然炸开,同将他的人身也炸散作灰烬。

两道灵力相撞又碎裂,四散激荡在祭坛之中,掀起地上混淆的尘与血。

颜渺丝毫未留情手,擡指击碎任阙挡在身前的灵力,虚刃狠狠钉穿他的肩骨。

任阙捂住被凿出一个窟窿的肩膀,后退两步。

颜渺立在原处,望向他的目光泛着冷:“那现在呢,你还这样觉得吗?”

不等任阙回答,灵力过际,像是软刀,旋绕缠住任阙的手臂。

软刀之下的皮肉顷刻开绽,灵力旋绕攀援,在他的手臂上拖行出道道见骨的血口。

任阙脉息起伏,掌中灵力翻涌着锁住臂上的长索,与此同时符印脱手,袭向颜渺。

任阙早年曾是是南岭墟人,即使因身无灵骨难习心法,却仍能运用当年习过的符篆之术,祭坛中一早设下了印阵。

印阵在符印的激发下瞬间笼起,符纹交绕,层叠向颜渺袭去。

颜渺身形极快,躲过袭来符纹,灵力所化的长索却已然被符纹搅碎。

更多的符印自地面涌出,攀上颜渺的脚踝,如藤蔓一般钻入她的经脉之中。

任阙冷笑一声,手中符印化刃,直朝颜渺袭来。

颜渺睫羽微颤,掌中灵力重又聚拢,化作一柄透似琉璃的长剑。

她左手持剑,右手向下一扯,钻入经脉中的符藤被灵力逼出,带落一地鲜血。

颜渺的脚踝处还在流血,才脱身符藤的束缚,便见任阙以符印化刃再次袭来。

剑光挡下袭来符刃,颜渺的身形快的让人看不清楚。

众人甚至连她的招式都未能看清,只见到剑刃晃过的尾焰留在空气中,寒芒闪动,祭坛周遭的廊柱发出簌簌响动,石块顺着裂纹砸落到地上,发出噼啪响动。

交手不过三招,任阙被长剑击落,脊背撞在廊柱,口中吐出一口血沫。

颜渺的指尖向下轻勾,灵力化作长索,将任阙缚在地面。

她手执长剑,击碎萦绕在虚空中的符纹,手腕翻转,长剑旋绕出璀璨的剑花,刺向印阵正中的阵眼。

戾气涌动,血腥气缭绕,颜渺缓缓走向被缚在地,已动弹不得的任阙。

虚刃点在任阙的颈间,他喉间的皮肉被割破,鲜血涌出,沾染在刃锋上。

鲜血一寸寸被那道灵力所化的长剑吸附,将长剑染作赤色。

颜渺看着他,眼中杀意涌动不休。

千瑜的灵脉本便强劲,在融灵引的作用下,与她体内微末的灵脉融在一处,扎根在她的经脉中。

祭坛中戾气深重,而她没有灵骨护体,戾气充盈在她的灵力中,令她本便错乱的脉息便更加狂躁。

五年,她曾预想过的这一幕,终究还是发生在了她身上。

长剑通体散出血色,眼见便要划破任阙的脖颈,缀在腕间的红线显现出来。

颜渺瞥见那道红线,持剑的指节收紧了。

“任阙……我也可以留你一条命。”

她强按下心头杀意,将剑锋偏离一寸,一字一顿道,“作为保命的筹码,你要告诉我,那位,沐仙长——沐长则在何处?”

任阙才自剑下捡回一条命,喘息起伏不定,擡眼看她。

他开口,却未回答颜渺的问题:“你救过人吗,颜渺?”

颜渺垂眼看他,等着他的后话。

“你以为你救得了他们?你现在救了这些人,不过转瞬,他们便会因恐惧而唾弃你,因立场与你对峙两端。”

任阙的话语不同方才那般咄咄逼人,反而充满自嘲,“你看,如今你也同我一样用了融灵引,以后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不如你与我合作,我们一同……”

话未说完,长索缚在任阙的喉间,将他的话语也一并收束。

颜渺瞧着他:“我还意味你要说什么,原来只是这样老掉牙的台词。”

“颜渺,你可知宗门的人已经赶到,而石窟中的印阵,尽数掌握在我手中。”

任阙仍在空隙中挣扎着,强忍住窒息道,“我多年未与宗门交恶,如今对这些弟子动手,皆是为你,皆是因你出现在此。待我放宗门的人入这祭坛,你说他们会如何想你,如何看你……”

“我若在乎这些,当年就死了。”

颜渺看着他,强忍下躁动的杀意,“你忘了,任阙。葬送在我手中的人命数不胜数,杀你或是杀他们,对我来说,都不过是在我累积下的罪孽中,徒增微不足道的一点而已。”

“倒是你,你如此维护沐长则,连他的行踪也不肯说出来,他究竟给了你多大的好处?”

“好处?不过都是以物易物的代价。我的灵骨损毁,灵脉损伤,本就该是个废人,他能重让我恢复灵力,甚至变得更强,我便为他搜罗他想要的东西,各取所需,这再正常不过。”

他眸光深邃,看向颜渺,“不过不止这些,颜渺,你知道这祭坛之中,最有趣的一件东西是什么吗?”

颜渺眉头微蹙。

任阙的瞳孔忽而扩散,额头显出一道青印,青烟周遭的血色细线蔓延,绘成一道繁复的缠花。

是傀蛊。

青印鼓起,颜渺掌中灵力骤然收回。

她退后一步,指尖涌出鲜血,捏起一张符纸。

祭坛周遭发出响动,闪着莹亮的光,一侧的石壁倏然破开,眨眼间飞出数只蛊虫。

蛊虫朝祭台冲去,埋入几名弟子的眉心。

任阙笑得愈发开怀,头颅低伏在一旁,望着那几个被傀蛊所控的弟子,眼中闪着异样的奋然:“颜渺,我曾听闻,五年前,你在青琅宗全宗的人命与捉住苏南齐之间,放弃了那全宗门的人命。”

“那今日呢?”

中蛊弟子额间生出青印,瞳孔扩散,神志已失,猛然挣脱身上束缚。

当日曾见过的贺勉怀亦在其中,他的修为在弟子中已是最高,转手抄起掉落在祭台下的匕首,朝身侧弟子袭去。

那弟子匆忙向旁躲闪,却仍被伤及,身上落下一道血口。

匕首再次袭去,颜渺以符纸挡过一式,绘好血符的符纸脱手,覆在贺勉怀额间。

未干的血沾染在贺勉怀的额头,蛊虫发出刺耳的嘶鸣,自贺勉怀的额间冲出,掉落在地。

贺勉怀霎时间清醒过来,面露惊愕,匕首掉落在地。

他擡手抚一下额上符纸,一时未敢摘下,望向颜渺的目光中含了一丝探究神色。

石壁中飞出更多蛊虫,埋入众弟子的身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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