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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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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叶府守备森严,且建筑质量极好,石墙笔挺,墙头一串暗卫严阵以待,当真是连个苍蝇腿都伸不出去。

医女将自己装束换给了她,反复叮嘱:“提了药箱,直直往外走,过垂花门后走抄手游廊,二门、偏门都会有人盘问,你只说……”

烟年不耐烦道:“行了,老娘开始干这行的时候,你还在乡下挖泥巴呢,这府中上下我已不知探过多少回,东墙下那窝黄鼠狼下了几个崽,我都一清二楚。”

医女含恨闭嘴。

要不是任务还得仰仗烟年,她真想狠狠揍此人一顿。

烟年打开妆镜,利落地往脸上抹胭脂,按医女的样貌修饰自己,威胁道:“此番我快去快回,你也好好留在这儿扮我,莫要出岔子,若是露馅,叶叙川不会拿我怎样,但你一定完蛋。”

医女点头。

烟年掂了掂药箱,按她平日里的习惯抽了半截皮带,将针灸口袋勾在小指上,又学了她的走路姿势——双腿微微罗圈,习惯性地含胸俯首。

医女冷眼旁观,暗暗心惊。

这该是何等的观察力与模仿力,才能还原她本人都未察觉的细节。

门轻轻被阖上。

医女目光所不能及之处,烟年强装的自信顷刻崩塌,她哆嗦着嘴唇,虚脱般握紧翠梨的手。

“娘子非出去不可吗?”翠梨焦灼道:“骗得过那医女,如何骗得过叶叙川?怕是只能瞒上一时半刻,被发现了可就糟了。”

“我明白,但我如今管不了那么多!”烟年咬牙道:“乌都古叼来的是燕燕的衣裳,外头定是出事了!”

凭着出色的伪装本领,烟年勉强骗过了守卫们。

可她也清楚,这样粗糙的逃跑计划撑不了多久,留给她的时间已经极少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乌都古翅膀受了伤,下缘血肉模糊,歪歪斜斜地飞着,烟年则跟着它发足狂奔。

燕燕……或许在等她,只要她奔得够快,一切或许都来得及。

街巷的残影飞速掠过她身侧,那块布料被长风吹动,无力地飘荡着,上面染着鲜血——是燕燕的血。

她不愿相信这一切。

可如果不是燕燕出事,乌都古怎会叫得如此凄厉?

甚至当初叶叙川持刀对准她心口时,她都没如此害怕过。

心里似乎烧着一团恐惧的烈焰,烧得她方寸全无,她怕极了,怕去迟一步,燕燕会像无数个北周细作那般,无声无息地消失。

当年……当年故乡被战火侵袭,她也恰恰是贪玩,晚回家了一步,父母的躯体就被挂上了士兵的尖刀。

母亲临死时还在嘶吼:“不要回来!不要回来!”

她目眦欲裂,不管不顾奔向她的家,姐姐闷不吭声将她拖入草丛,奋力捂住她的嘴,滚烫的眼泪滴落烟年鬓发之间。

毒蛇的尖牙刺破了姐姐的腿,她却咬紧了牙关,硬是没发出半点声音。

她永远记得那一日,天色如血,地上火光猎猎,将烟年所有珍爱的东西付之一炬。

人的躯体无法承载那么多痛苦,所以当人痛苦到一定程度时,心中只剩下麻木。

她当时发誓,她再也不要失去任何东西了。

而如今……

这种恐惧越发膨胀,令她双眼赤红,途中跌了一跤,她竟然浑然不觉疼痛,只摇晃地站起身,又不管不顾地向前冲去。

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

乌都古拍打残翼,带她穿过重重街巷,绕入一片喧闹的坊市。

见人群中混杂着的皇城司卫兵,烟年猛然顿住了脚。

他们未着黑甲,想必不愿声张——燕燕冒的是贵族身份,皇城司不好明目张胆搜捕她,只能暗中摸索。

烟年手提药箱,垂首低眉,自卫兵身侧擦肩而过,无声无息拐入暗巷。

乌都古翅膀伤重,无力支撑,一头栽倒。

烟年撸起袖子,准备上树将其摇醒。

电光火石的霎那间,一道黑影斜里飞出,行云流水般捂住了她的嘴,顺势把烟年拖入一间院落。

烟年想也不想,两指撚起一簇银针,狠狠扎向身后人的双眼。

黑影措手不及,勉强躲过,烟年眼中掠过阴狠寒芒,擡手又刺向来人脐下。

“噤声!是我!”黑影低声吼道。

烟年一顿:“指挥使?”

指挥使用力捂住她嘴。

“下手也太毒了。”指挥使骂骂咧咧:“差点废老子一对招子。”

不过片刻,两人蛰伏在简陋的木篱门后,听得两个着常服的皇城司卫兵走入陋巷,挨家挨户盘查。

“你去应付。”指挥使低声道:“我身上有血。”

“我身上也有!”烟年低声吼道。

话音未落,皇城司卫兵已叩响了木门:“可有人吗?”

烟年瞪了指挥使一眼,迅速拆散双鬟,挽出一个风尘气的发髻,随后轻轻把门打开一角。

“快些!”卫兵凶神恶煞。

她拧了把衣袖子,期期艾艾道:“两位官爷可是来找我的?可我小日子还未走干净,怕让两位官爷见了血光,不甚吉利。”

她指了指门前的灯笼,讨好道:“官爷第一回来罢,怕是不明白我这儿的习惯,灯熄着,这是我不便待客,若我黄昏时点上灯,便意味着可服侍两位官爷了。”

两个卫兵闻见淡淡血腥气,心中起了疑,可一听是女人身上的月事,便顿时觉得晦气,不耐烦道:“走。”

烟年“哎”了一声:“约莫过三天就好了,到时候官爷记得来呀!”

三言两语骗走了皇城司,烟年顷刻变了脸,焦灼道:“燕燕呢。”

“屋子里。”指挥使指着身后的茅屋:“你去瞧瞧她罢。”

烟年少时长于乡野之间。

在还没被汴京瘦竹竿子审美荼毒的时候,她也曾是个康健的孩子,小试牛刀,痛打过一只来偷她家鸡的狐貍,把那狐貍揍得不断哀鸣,鸡也不要了,用尽最后的力气,夹着尾巴遁走。

几日后,烟年上山放牛,在它的巢里发现了它的尸身。

野兽在受重伤时,本能地回到隐蔽的巢xue中等死,人也一样。

在汴京这个吃人的战场上,细作的命运与被她打死的狐貍别无二致。

茅屋昏暗,唯有一线天光投入陋室,形成一块小小的光斑,这光斑正照在燕燕手边的一小块空地上,将地上的鲜血照得殷红惨烈。

燕燕低垂着眼,毫无生气。

可怕的血色映入烟年瞳孔之中,她忽地感到一阵晕眩,死死扶住了墙,才没有瘫坐在地。

听得响动,燕燕缓缓擡起了头。

这个动作好像已耗费了她全部的精力,她双眼空洞,全无平日的灵动自在,像失了光彩的玉,也像年少时被烟年打死的那只狐貍。

“烟年,”她费力扯起嘴角道:“你还是来了。”

“你等着,我带了药。”

“烟年……”

“都是很好的药。”

烟年去解药箱上的暗扣,可手指不听使唤,半天打不开一个锁。

“没用的。”燕燕低声道:“我的伤……”

“伤及肺腑,神仙难救。”

不知何时,指挥使走进了陋室,替烟年解开药箱的暗扣,沉郁道:“她说话不方便,便由我来告诉你,皇城正满城搜寻她,你仔细瞧瞧她的伤便知,哪怕你带来了世间最好的金创药,她也活不过今晚。”

“皇城司只抓活口。”烟年木然道:“不会是他们。”

“皇城司当然不想杀她。”指挥使淡淡道:“想杀她的,只有她自以为亲近的人。”

燕燕神色越发暗淡。

虽然躯壳尚有一口气在,但她的心怕是已万念俱灰,毫无生气了。

烟年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肉里。

“是他对吗,”她道:“你的未婚夫,你的梁郎。”

“元夕之日,我曾遥遥看过他一眼,那时我以为他是个登徒子,四处留意别的姑娘,如今想来,他根本就是皇城司的暗探,所以才总四下张望,对么。”

她接着道:“不,我那日不止看见过他一次,还有第二次,正巧在皇城司内,他进来擡人,我觉得眼熟,却没认出来。”

燕燕笑了:“烟年真厉害。”

她声音渐轻,最后几乎化为一声叹息:“那么多蛛丝马迹,我却一个都未曾发觉,想来也是我平日惫懒……咎由自取,才沦落今日下场。”

指挥使沉默一瞬,安抚道:“当局者迷,也是有的。”

烟年一动不动,神色麻木,手心伤痕累累。

不,不是的,她心想,当时自己明明已经察觉了异常,只需再稍微地留意一二,对……只要稍微在记忆里多搜寻那么几回,或许就能识破他的身份了。

可是那些日子她都做了些什么?

她像个该死的家畜一样,天天只知吃睡,丢掉了所有细作的敏感,以破罐子破摔之名,欣然当一具行尸走肉。

她打叶子牌,与叶叙川置气,浪费了无数可以救燕燕的机会,才让老友今日被伤得奄奄一息,只得静静等死。

都怪她!都怪她!

自爹娘惨死后,那么多年过去了,她依旧什么也护不住。

烟年眼中几乎滴出血来,从未如此恨过自己。

指挥使皱眉望了眼天色,低声提醒道:“我们待不了多久了,皇城司很快就会搜到这里。”

“我要带她走。”烟年面无表情。

“别傻了。”指挥使数落道:“烟年,你是天生干细作的苗子,就是一点不好,太意气,明明知道她伤重成这样,是活不长的,你还瞎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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