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1/2)
第78章
幸好这秋千柱乃是木制,且上面包了一层软布,让烟年免于了皮外之伤。
可她身子虚弱,只是轻轻一碰就起了大团淤青,昏在榻上许久未醒,面色脆如金纸。
卢郎中立刻赶来,围着烟年好一番折腾,心里暗恨此女祸水,好好的日子不过,见天儿地作妖。
人影憧憧,喧嚣不止,叶叙川如一尊泥塑的雕像,侧坐于床榻边,将头埋于烟年枯瘦的掌心中,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第一次在人前以这个姿势触碰她,在这个枯瘦倔强的女人面前,无所不能的国朝枢密使显露出最颓唐的一面。
或许他不明白,自己拥有无边权势,万贯家财,足够出色的容貌与体魄,为何她还是毅然地,用尽全力地撞向那秋千柱?这样撞上去有多痛?她身体本就羸弱不堪,受不住一丁点的折损……若不是提前缠了软布上去,那岂不是……
他不敢往下想,因为他光是想一想,就止不住地恐惧。
恐惧到心脏抽搐,真奇怪,那股鸩羽毒的痛楚怎地又回到了躯壳之中,一浪接着一浪,将他割得体无完肤。
巨痛之下,他顺着床边慢慢滑落,却依然死死地捏着烟年的手,不愿松开。
“年年……”他轻声道:“为何要如此狠心?”
正此时,翠梨急匆匆地赶了来。
原来被叶叙川逮住之后,翠梨和吴婶两人都被关在了一间偏僻院落中,本是没有外出的权力的,可这回烟年猛然撞伤了头,身边缺熟悉的人照料,才把翠梨放了出来。
她方一进屋,便看到了榻上形销骨立的烟年,通身的血轰地一声冲上了天灵盖。
“滚开!离烟姐远一点!”
翠梨尖声大喝,柳眉倒竖,眼里尽是亮晶晶的愤怒。
她一巴掌掀飞了帘子,又一巴掌掀开了叶叙川的手,大为光火道:“这便是你要的结果?烟姐如今成了这样,都是拜你所赐!她当初就该干脆地杀了你,免得受此等屈辱!”
一旁的卢郎中听不得这话,把脉案一摔,怒斥道:“小丫头片子怎么说话的!这婆娘把小公子毒得只剩半条命,至今沉疴未去,每逢心绪激动时就剧痛难耐,小公子不过是关她一阵子罢了,其狠毒哪儿及得上你主子万一!”
翠梨秉承着细作行业死不认账的优秀传统,回骂道:“关犯人就关犯人,贱命一条要杀就杀,怎么还不允准烟姐赔命呢?报复便报复,别假惺惺拉着她假作深情,我替她恶心!”
卢郎中气得眼前发黑,颤颤巍巍擡手指向翠梨。
翠梨一张脸冷若冰霜,推开了叶叙川道:“不会伺候人就滚远点。”
叶叙川眼珠木然地转动,意识到了是翠梨在阻挡他接近烟年后,阴鸷至极地望向她。
“怎么?想杀了我?”她冷笑道:“好啊,现在就杀了我,我恰好也不想活了,跟着烟姐清清白白地走,你就抱着你的破床哭去吧!”
叶叙川猝然清醒。
是啊,所有人都可杀,唯有翠梨万万动不得。
她怕是烟年唯一一个尚且在乎的人了。
强压戾气,他退开一步,尽力使自己的声音平稳和煦:“你好生照顾她,莫要让她再寻短见了。”
翠梨皱了眉,替烟年擦去额角的汗水。
半晌,她问道:“烟姐那根簪子呢?里头放了几枚种子的那一支。”
叶叙川还未回答,忽见烟年垂于榻边的手指微微一动。
几人心中俱是一喜。
只见烟年懵懵懂懂睁开了双眼,迷茫地眨了一眨。
复又擡起手,注视自己指尖,似乎与这副身躯并不熟稔。
翠梨端来汤碗,忧心问道:“烟姐头还疼吗?这一日水米未进怎么撑得住?快用些甜汤罢。”
烟年哦了一声,信手接过汤碗,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一饮而尽。
把汤碗随手放在床边小桌上,她举起袖子,擦了擦嘴。
翠梨与叶叙川双双呆滞住。
烟年在红袖楼里学了一身优雅气度,有些做派已经浸入骨髓,哪怕是她最颓的时候,也不至于用袖子擦嘴。
谁知,烟年环顾四周,给了几人一个更大的惊吓。
她挠挠头,问道:“这是哪里?你们是谁?我姐姐呢?”
世事就是如此吊诡,好像一匹发癫的野马,撞飞每一个试图拦截它的倒霉蛋。
被砸伤了头后,烟年疑似失忆,记忆停留在了十年前——她还未遭细作营荼毒的青葱年华。
这病症实在邪门,超出了卢郎中的业务范围,他两手一摊,直言治不了,也不想治。
叶叙川只得又另找了个医师。
新来的医师专司癔症,拥有丰富的疯狗调理经验,围着烟年探查半天,方得了结论:“这位夫人应当是不慎碰坏了脑子,才无端失了一段记忆,这事虽说少见,却也是有的。”
叶叙川望了一眼帐子里的烟年,女人正好奇地摸着他拔步床上的雕饰,神态天真而稚气。
他问道:“她会不会是伪装失忆呢?”
郎中一愣:“这……应当不会,我瞧那娘子言谈举止,都不似作伪,若当真是装的,未免也太自然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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