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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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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住手!”“使不得!”

嘈杂尖叫撕裂他耳膜。

叶叙川存了死志,拔刀出鞘,却因悲痛之下神思恍惚而慢了一瞬,卢郎中离得最近,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抓住了他,高声道:“大人!使不得啊!”

刀尖偏过一寸,擦着胸膛而过,拉出深深血口。

慌乱之间,一道翠绿的身影自侍女堆里冲出,三步跑到叶叙川面前,高高扬起手。

啪。

一声脆响将整场闹剧定格。

卢郎中惊骇地张大了嘴,连匕首都忘了抢。

翠梨一张小脸涕泪纵横,双目通红如兔,劈手夺下叶叙川匕首,扔出了门去。

“你还是这样,妄自尊大,只顾自己痛快,罔顾旁人心意,你是聋了还是傻了?可听见了烟姐的嘱咐吗?她才刚走,你就忘得一干二净!”

叶叙川俊颜上浮出淡淡的红痕,被翠梨一耳光打得偏过了头去。

“烟姐为什么要来汴京当细作,就是想护着家乡太平,消弥战事,她有什么错,她念叨了十几年金盆洗手,到头来却客死异乡,”翠梨边哭边道:“连她的遗愿,你都当作耳旁风。”

是,她留在人间的最后一个愿望,是她的故土永离战火,无数个杜烟年可以拥有太平而完满的一生。

他机械地挪动眼珠,定定地看着翠梨,仿佛在慢慢思量她说出的话来。

翠梨掩面,泪水涟涟,从指缝间滴下:“她才不要你演什么狗屁殉情的戏码,她不杀你,只是因为你司掌兵权,却不穷兵黩武罢了,她不懂权谋,只一厢情愿觉得由你坐这个位置,不会轻易对燕云用兵,你岂能将她的嘱托置之不理!”

卢郎中一听有门,也立刻跪下道:“大人,夫人遗愿,不得不遵从啊!”

叶叙川垂眸不语,半张脸笼罩在珠帘阴影中。

何其骄傲的一个人,被一个小侍女抽了一巴掌,指着鼻子骂了一通,居然还半点不恼,只因她是烟年临终托付给他的属下,她在天有灵,定不愿看到他责罚翠梨。

一切都来得太迟,相处时光那么短暂,直至她香消玉殒,他都没来得及学会如何敬重她。

但或许,他尚且来得及补偿她。

说来也可笑,她故土的太平,竟要指望敌国的重臣守着,叶叙川怔怔地想:当初应当多教她捭阖之道,让她懂得国与国之间没有怜悯、道义,只有血淋淋的利益,而枢密使手握重权,自然也要扛起相应的责任,她脑中构想的太平与自由,或许能持续一时,却持续不了一世。

但这又如何?她既然发了话,那他自然要竭尽所能避免战争,哪怕太平一时也好。

内心的空洞尚未愈合,呼呼地往里头灌着风,叶叙川静静拥着烟年坐了片刻,终究抱起她,摇摇晃晃向外走去。

雪粒子飘落在两人发端,墨黑配纯白色,融成一幅极为凄美的图景,好像两人同淋一场大雪,就算白头偕老了一般。

他也被永远被困在了这个冬日里。

她一生困苦,然而,他又能好到哪里去呢?站在权力的巅峰没有快意,唯有高处不胜寒,在枯寂无趣的岁月里,她是最惊艳的一道流光,他执拗地想要抓住她,可光亮如何能被困囿于指间?他终究什么也抓不住。

是他的错,他爱得太痛苦,身已在地狱,却硬要拉拽着她同去,待到幡然醒悟时,为时已晚。

又或许,根本没有什么幡然醒悟,他是历经过生死之劫,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人,性格的底色就是偏执强横,死不放手,不论再来多少次,两人结局都将如此惨烈,好像堕入绝望的轮回。

她是唯一能救赎他的人,也将他打入无尽深渊。

现在,她终于要走了。

“年年……”他最后一次叫她的乳名。

“你不喜欢这里对么。”他轻声道:“好,我送你回家。”

北周葬俗,停灵三日方可下葬。

烟年从前好装扮,但后来被迫以装扮搏人喜爱,对此便失了兴致,临终时特意吩咐翠梨,莫要给她套大冠大带,就以家常衣裳裹身即可。

翠梨为她换上衣衫,桃红柳绿的抹胸褙子,她生前最爱的颜色。

说来奇怪,旁人死后身子总会僵硬,但烟年却关节柔软,骨肉匀停,除却没有心跳呼吸,竟与活人别无二致。

翠梨本质上是个择业失误,不小心进入细作行当的缺心眼子,见此情形,居然半点没往心里去,只默默地想:哦,冰凌种能保尸身不腐,虽然副作用多,但对死人还挺友好的……

停灵三日,叶叙川也不眠不休在灵堂里坐了三日。

烟年的一应随葬之物,皆由他亲自挑选,棺椁用的是他为自己备的金丝楠,里头的小东西是烟年常用之物,叶叙川母亲留下的那支簪子,也仔细地簪在她发端。

叶朝云对此颇有微词,而叶叙川只用一句话就让她闭了嘴,他说:这支簪子只会给她,不会给旁的姑娘。

叶朝云难免心酸。

当年先皇辞世,她也是如此肝肠寸断,恨不能追随而去,可看着年岁尚轻的儿子,终究还是强忍悲恸,从一个深宫走上朝堂,学着去打理爱人留下的江山。

“你也莫要太难过。”她大发慈悲,劝慰叶叙川道:“她可是笑着走的,想必临终时已不再恨你。”

叶叙川只涩然道:“我宁愿她恨我。”

除却安排葬事之外,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木然地剪着纸钱,偶尔同棺木细语几句,就好像烟年只是睡着了一般,依旧听得见他的话语,随时会掀开棺材板儿嫌弃他啰嗦。

前往北周落葬之日,汴京的桃花树长出新蕾,烟花柳巷的姑娘们唱起新得的词来,唱去年今日东门冬,鲜妆辉映桃花红。

婉丽歌声飘出秦楼,随早春莺啼,一道儿掠过送葬的仪仗。

桃花红,吹开吹落,一任东风。

带着她的孤傲、危险与沉郁的往事,她凋落于春日前夕,兜兜转转,终于踏上了归家之途。

是夜,棺椁停于驿馆之中。

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

叶叙川的得力下属死死把守灵室,户牅紧闭,连一条苍蝇腿儿都伸不进去。

蹲在不远处盯梢的黑衣人愁眉不展。

“东家,这帮人总也不挪窝,咱们没法动灵柩,要不然还是直接放火?”

“你们只会放火是吧!”那被唤东家的中年人低吼:“用你的脑子想想,你把棺材点着了,里头的人还能在吗?”

黑衣人据理力争:“死都死了,焦不焦又有什么区别?”

中年人语塞。

随即道:“你就当我癖好比较变态吧,不喜欢焦了的。”

黑衣人大受震撼,颤颤巍巍擡起一指:“你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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