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历史军事 > 漂亮仆人[重生] > 维恩(九十六)

维恩(九十六)(1/2)

目录

维恩(九十六)

工地上只剩下稀稀落落几个人,天色已经见晚,冬日寒冷的风再次露出它狰狞的面目。

维恩从马车上取来厚厚的披风,裹在提着提灯检查工人住房的安全程度的安塞尔身上,对方露出来的指节鼻尖都冻得红红的,神情却十分专注,让人心生怜爱。

“安……”维恩犹豫了一下,轻轻开口,神情严肃,似乎想说些什么。

安塞尔听他的声音立马擡起眼,那双透亮清澈的琥珀色眸子被寒风刺激得微微泛红,含着泪水,就好像被一面镜子照到心底,维恩心头一颤,话卡在嘴边,怎么也说不来。

“你是想说我这么做太偏激了是吗?”安塞尔浅浅一笑,和平日的温和相比还是多了几分勉强:“你觉得我不该这么做是吗?”

“……”维恩垂下眼睛,避开这个问题,只是说着自己的想法:“我以为你会更加温和一点,慢慢整改整个工地……你也有这个能力与时间,为什么……”

维恩想起那些离开工地的普通工人脸上绝望痛苦的眼泪,他不相信站在他身边的安塞尔会看不见,不相信安塞尔看见了会无动于衷。但是,当安塞尔以那种果决决断的态度下达命令的时候,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他整个人感到如坠冰窟的寒凉。

上一世,安塞尔不也是用同样的态度,冷静又冷漠地放弃了对自己的感情,转身离开了吗?

他突然又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和他并不是一个阶级的,哪怕再温柔再正直,却始终是不一样的,没法真正共情的。

和他们的瞻前顾后,畏首畏尾不同,安塞尔总是带着天然的傲慢,总是有着充足的底气,觉得什么正确便做什么,不畏惧任何人,在他的世界里,似乎非黑即白,像童话故事那样完美,正是这种闪闪发光的性格在维恩阴云密布的世界里好像耀眼的太阳,让他移不开眼睛,心甘情愿被融化在炽热之中。

他们是不一样的。

有时候维恩会想,善良是需要资本的。安塞尔的善良是阳光,干净天真,而他维恩如果还留存着那么一点善良,应该就像挣扎着破土的小芽,脆弱易死,还挂着名为“利益算计”的污泥。

在他还很穷的时候,他将仅剩的钱给落魄的希金斯伯爵买了面包,回去的路上,他的心突然揪了一下,没由来地想道:那些钱自己都不舍得用,要是自己留下来该多好啊。这个想法冒出来的下一瞬间,少年感激的神情出现在脑海,他的皱巴巴的心又被满足的暖流抚平,他想:值得的,他比我更需要。

可就是这么一瞬间的想法,让他和安塞尔之间的差距如同鸿沟一般。

他嫉妒,是的,他承认他的卑劣,但又不由自主地被安塞尔吸引。

只是有那么一瞬间,在安塞尔坐在窗前,看着远处望不到边的灰蒙蒙的天空时,维恩觉得他好像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样无畏洒脱,他眼中的忧愁茫然恐惧坚定,和刚刚展翅就从山崖上一跃而下的雏鹰没有分别。

“作为这个工程的总负责人之一与投资人,我完全是按照程序叫停施工的,为什么不可以?”安塞尔用力摇了摇工人住房的外置铁梯,确定它的稳固程度可以支撑工人上下,卡拉卡拉的声音淹没了他的语气,增添了几分愤怒与冷冰。

“至于被波及到的普通工人,你不用担心,我会给他们准备好待业补贴,如果他们能达到录用标准,之后也会优先录用。”安塞尔松开手,声音还是那么轻柔温和,之前的种种情绪错觉一般消失无踪。

维恩有些迷茫,像小猫听不清人说话那样微微偏了偏头。

安塞尔被他的动作可爱到,擡起手想捏捏他的脸,随即在半空中停住了,维恩疑惑地将脸贴上去,却被冰冷的手指冰了一个哆嗦,灵动的眼睛里瞬间充满委屈。

安塞尔忍不住笑了起来,手缓慢地向下,温存地搭在维恩的围巾上,然后帮他重新拉紧整理好。

“安……”维恩见他笑起来的时候,方才的疏离愤怒潮水般退却,心里也松了口气,看了眼后面跟着的工作人员,凑近了压低声音:“我只是觉得你这样会得罪很多人,以后的路就更不好走了……詹斯一个小小的工头,怎么有胆子吞下那么多钱……”

维恩的话很委婉,这也是他明明最早发现员工名单有问题,却没有直接明说的原因。

安塞尔点点头,眼神沉沉:“我知道。”他转身向门口方向走去,维恩以为他要回庄园去,赶紧跟在他身后。

“所以,在你刚刚回庄园的那会功夫,我写了一封信直接上告皇宫了。”安塞尔说得轻松得像喝杯水一样,“他们或许忘记这项工程的负责人之一是皇帝吧。”

维恩头皮发麻,话都说不利索:“有必要……闹得这么大吗?”在他看来,这只是一个很正常的贿赂事件,却没想到安塞尔直接一封信捅到托雷那里去了。

老实说,上次的事情过去之后,他一直对托雷心有余悸。但他也能察觉到,托雷对安塞尔有些愧疚,安塞尔推脱生病没有去他的登基大典,他也没有生气,反而送了礼物来慰问。皇宫里发生了什么,维恩一无所知,他只知道,这次安塞尔既然写了信,托雷就一定会插手这件事的。

“我一开始也觉得没必要,停工整顿一下就好了。但是……”安塞尔苦笑一声,从维恩手上拎着的包里掏出好几份信件:“我多事向上查了一点,档案还没收到,就收到了这些信,里面有自罪辞职的,有用撤资停工威胁我的,还有接到举报要对我进行停职调查的……”

维恩接过信,看了看名字,发现有些就是接下来几天视察的工地的负责人,有些职位爵位都高出安塞尔一截,他们执意阻拦的话,安塞尔如果不直接写信进皇宫,恐怕永远会被拦在中途,不了了之。

一时无力感袭来,让他有些说不出来话。

“闹得大吗?”安塞尔擡头看看没有星星的天空,将冻僵的双手放在唇边呵气,“那就是我的目的。”

“如果你想要试验一块钢板的硬度,那么最后都是以它的弯折告终。当我选择追究这件事,就做好了撕破脸的打算,没有回旋的余地。闹得越大越好,让托雷好好看看他将要接管的是怎样的国家;闹得愈烈愈好,这个时候谁伸手就查谁,非得把腐烂的树都连根拔起才足够。”

维恩直觉安塞尔的情绪不对劲,似乎从皇宫回来之后,他就把全部的心力金钱都投在下水道改建工程上,比前世更加狂热,如果不是维恩跟着照顾,他可能会把自己累到哮喘发作病倒才会罢休。

他给自己加的责任太重了。维恩只能想到这个说法,但却又觉得不止这些,眼前温柔男人的苦闷与无奈像没有波浪的暗流,他在其中沉没下坠,连睡在枕边的维恩都毫无察觉。

“我只是想,至少要做好一件事……”安塞尔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眼前浮现的是空旷宅子里的明争暗斗,是阴暗地下室中的眼泪与枪响,是按在枕头上青筋突起的手掌,是胡乱挣扎蹬动的双腿,是熊熊燃烧的火与雪地上的血,是忽明忽暗,似笑非笑的狰狞面目,旋转着,扭曲着,嘲笑着他的无能。

维恩知道,他的下半句是“为什么会这么难呢?”

是啊,为什么会这么难呢?

安塞尔的视线一直看着工地大门那里,此时突然轻笑出声:“看来今夜,有很多人睡不着了。”

皇家调查队的骏马已经从皇宫的大门飞驰而出,奔向雾都的各处工地。

他转身向大门走去,维恩眼睁睁看着周围慢慢亮起,安塞尔一步步迎着光亮前进——门口不知何时停了几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仆人们正手提提灯从上面下来,掀开马车帘子,恭敬地等着他们的主人下车。

摇晃烛火中,维恩能看见那些贵族恼羞成怒的表情与慌乱的动作,往日的傲慢与沉稳消失无踪,就好像被踩到尾巴的狐貍,露出自己的尖牙。

安塞尔站定,手撑着手杖,拇指上蓝宝石扳指折射着深邃的光芒,他的表情平静郑重,站得笔直,缓缓摘下斗篷的兜帽,束在脑后的金色长发被风吹起。周围的火光簇拥着他。

“睡不着正好,我们都醒一醒。”

桌上摆放的文件摆设被猛地扫落,墨水瓶与石膏像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如同惊雷炸响。

“荒唐!”托雷看着被清空的桌面,还不解气,攥着拳头狠狠砸在实木的桌子上,怒吼道。

面前被连夜召见的大臣们一个哆嗦全部都跪了下来,噤若寒蝉。

“你们的胆子真够大的……”托雷指着他们,双目赤红,“这种国库直接拨款的工程你们也敢贪污,还层层剥削,给你们一片海,你们是不是最后就剩一杯水?”

“若不是有人告诉朕,你们还要将朕瞒到什么时候?是不是觉得朕新皇登基,昏庸无能,一无是处,看不出你们的小把戏。若是先皇还在,你们敢动这个心思吗?说到底,还是瞧不起朕!”

托雷登基之后的日子也是烦闷不已,大臣如同散沙各怀心思,民间谣言四起,政务多如雪花,还总是有人在旁边喋喋不休进言,对他想做的事指手画脚。他战战兢兢,宵衣旰食,不敢有丝毫松懈,因为他知道罗切斯特还在暗处看着他,如同潜伏的蟒蛇一般,随时准备将他绞杀吞下。

唯一纯粹些的朋友威廉也在几天前向他辞行,前往西印。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