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相见（1/2）
故人相见
屋内一片安静，没有谁先开口。
片刻后，叶卓瑶擡眸望着两个年轻的青年，她凝视着随峥，“你利用我？”
叶卓瑶说的是今晚发生的事，具体的事宜随玉并不清楚，加上身份特殊，他很识相地没有出声打扰这对特殊母子的对话。
随峥素来淡漠的表情有了变化，他轻轻颔首，“但没有触及到您的底线是不是？”
叶卓瑶勾唇一笑，她往身后倚在靠背上，“我倒是小瞧你了，能在随家混得如鱼得水。”
她目光移向另一边的随玉，“就连随老先生的心肝宝贝都站在你这边。”
随玉清了清嗓子小声嘀咕：“也不是那么说。”
见这两个人话一个比一个少，随玉决定开这个头，他深吸了口气，直视着叶卓瑶，“叶女士今天想和随峥说什么？”
听到是随玉开的口，叶卓瑶蹙额，她把收好的项链摆出来，面色不带有一丝温和之色，“你知道我对这条项链有多看重。”
她擡眸看着随峥，“或者说你知道这是你父亲送给我的珍贵礼物。”
随峥轻轻颔首。
叶卓瑶用带着审视的目光在随玉和随峥身上扫过，“你刚被随家带回去，短短的半年时间，你倒是对随家已经很了解了。”
她挑眉睨了随玉一眼，“他告诉你的？”
随峥摇头，他含糊道：“没有人刻意隐瞒过。”
闻言叶卓瑶只是嗤笑一声，她缓缓看向随玉，眼神冷了几分，“你知道他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他怎么叫我的吗？”
随玉呼吸一窒，这是属于原主留遗留的远古问题，他下意识看向随峥，随峥平静的表情下，眼神同样带着不解。
“叫我妈妈。”
话音间，叶卓瑶脸上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真恶心，被随家养出来的小东西也配？”
就算她再怎么不喜欢随峥，也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顶替他的位置。
随玉忽然觉得有点尴尬，他能从原主的人设里勉强分析出当时原主是怀着什么心情去叫叶卓瑶的。
事关随玉，随峥皱起眉说：“别那么说他，之前的事跟他又没关系。”
随玉心里直嘚瑟，只是脸上没表现出来，同时又感到十分欣慰，随峥终于不像上一次那样在叶卓瑶面前露出像被抛弃小狗一般可怜兮兮的表情。
看到随峥又在维护随玉，叶卓瑶微眯着眼问道：“他是救了你的命吗？处处为他说话。”
随峥迎上叶卓瑶审视般的目光，抿着嘴唇没说话。
叶卓瑶轻啧了一声，“怪不得随老爷子没直接认回你，他喜欢活泼的。”
说完还意有所指地瞟了眼随玉。
随玉则是腹诽着，这话说得，随峥这不活泼的性子八成也是遗传你的。
随峥忽然开口，“您觉得爸爸的离开和随家有关？”
“不然呢？”
声音落下，屋内陷入新一轮的沉默。
叶卓瑶直直凝视着和亡夫相似的脸，嘴角带着讽刺的笑，“我时常在想，当初要是不生下你，或许你父亲就不会死。”
随峥身体一僵，他早知道叶卓瑶对自己毫无感情，但亲耳听到还是不由得感到震撼。
他闭上眼睛，垂下的手掌能感受到来自随玉安抚的温度，把情绪慢慢放下来。
声音也平缓而平静，“所以您觉得我当初还不如死了？”
“是。”叶卓瑶直言，她并没有因为随峥的反应而改变想法，“如果不是有你，他根本就不会死。”
“我本来就不喜欢小孩，是因为你爸爸喜欢，所以我才会生下你。也是因为他爱你，所以你刚刚走丢的那段时间我也爱你，也会和你爸爸疯狂找你。”
叶卓瑶声音依旧清冷，只是眸底见了几分红，她似笑非笑道：“可是你爸爸死了，是为了找你才死的。”
“没有你爸爸，你的死活与我无关，我们之间只剩下血缘这层关系。”
随峥忽然明白叶卓瑶这种感情，她的感情与挚爱全都给了他父亲，她所投落在外界的感情也是因为有他父亲搭起的桥梁，后来父亲死了，叶卓瑶也没有必要热爱外面的一切。
包括他们的孩子。
随峥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前世的、重生后的，死过一回的他有着连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强大心脏。
他压抑着快速心脏处的情绪，“所以只是因为我吗？”
叶卓瑶看着眼前似乎可怜兮兮，甚至能说是委屈的人，心里不由得一阵烦躁。
“怎么可能是因为你？”叶卓瑶很快就恢复了冷漠，“就算是刚出生没多久的你，也不过是随家用来拿捏叶家的一个筹码而已。”
“正因为你这个筹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你的身上，包括随老爷子多年积攒下来的仇敌。”这会儿叶卓瑶反倒是平静下来，她用着平静的语气，仿若只是陈述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都说随老爷子最爱他长子，早早定下接班人身份后，并宣告将来家族一切都属于他，真是可笑。”
叶卓瑶嘴角带着冰凉的笑意，眼神耐人寻味般望着面前两个青年，“他又不知道自己不止一个孩子，可他却对旁人在明睿身上拉起的仇恨不管不顾，不是有病是什么？”
“随峥走丢、明睿去世，长子一脉分崩离析，你们也猜到最高兴的人是谁，”叶卓瑶语气渐渐冷下，“连你们都知道，随老头不知道？但当初除了明睿，没人认真找过你。”
“从小被冷脸看待，又因明睿接班人身份的确立，随老头剥夺随明杰随明惠两家的权利，他们早就对我们恨之入骨，当年出那种事，不乏他们在背后推波助澜。”
随玉和随峥安静听着没有说话。
叶卓瑶眼神上下打量着随玉，忽而道：“随家后来把你领养回来，据说户口还是在老头名下，你觉得他是单纯喜欢你还是把你拿来拉仇恨？”
随玉心里一惊，他没有特意揣摩过随老爷子的心理，但剩下随家人纵容原主的原因确实是故意将其养歪，好无形除掉一个争夺家产的人罢了。
所以叶卓瑶的意思是，随老爷子当年领养原主，是为了转移注意力，或者说是为了保护谁。可是随峥的爸爸已经去世，老爷子看起来也不是很喜欢随峥的样子，那他还能保护谁，想把随家给谁？
随玉又想起他曾经跟随峥讨论过这个问题，当时随玉怀疑是随家那个一直还没出现过的小叔叔随明琛。
“妈。”
一直沉默着的随峥忽然擡头叫了叶卓瑶一声，声音比平时说话时要低沉沙哑。
这一叫倒是同时让随玉和叶卓瑶都惊讶起来。
随峥神态中的确没有一处称得上是活泼的，他沉着冷静凝视叶卓瑶，“您之前说得有点对，当我知道身世后很高兴。”
“有随家的身份，这意味着我以后可以比别人少走很多路，”随峥想到了前世，他嘴角也勾起一丝弧度，“但并不是说我想融入随家。”
随峥对叶卓瑶说：“像刚刚您说过的，随家欠了我那么多年，我讨要这点人情一点都不过分，至于利用您，也算抵消了是不是？”
叶卓瑶冷凝着脸看随峥，试图读出这段话的真伪。
“如果你一开始没有回随家，或许我会对你有几分欣赏……”
不等叶卓瑶说完，随玉就忍不住了，他不禁开口：
“叶女士说得真漂亮，如果随峥一开始没有回随家，而是先找到你，你会接纳他吗？我想答案不会吧？你会因为大伯对随峥爱屋及乌，自然也会因为随家对他厌屋及乌，说到底随峥在你眼里还不如这条项链。”
叶卓瑶神色微沉，没有否认随玉说的话，随后才缓声道：“还挺伶牙俐齿的。”
随玉乐呵着点头，“谢谢大伯母夸奖，随家可不就是喜欢我这样嘛？”
收回视线，叶卓瑶转头看向随峥，她笑了下，“就算你说的是真心话，你不想回随家，那他会愿意离开随家？那个让他过着富足生活十几二十年的随家。”
随玉差点站起来表达自己的意愿，但随峥更快一步地做出回应。
他伸手拉住随玉，眼神望着叶卓瑶，一字一句道：“我会努力让他跟我一起离开。”
叶卓瑶看着对面沙发上交握着的两只手，她眉头微蹙，意识到什么后，忽而勾唇笑起。
“随老先生可真会选人领养。”
手被随峥紧紧攥着，随玉没太深想叶卓瑶的话，不过他记起剧情，便小心试探，“大伯母想对随家做什么？”
随玉差点下意识叫爷爷，但突然想到叶卓瑶的态度，连忙改了称呼。
二人都看向随玉，叶卓瑶挺有耐心地回复。
“既然随明杰随明惠这些年争得那么厉害，那作为大嫂自然有义务解决家庭纠纷。”叶卓瑶淡声道，“我会一点一点拿走他们争抢的东西。”
叶卓瑶神色漠然，“顺便让随老头看看，他向来引以为傲的随家就毁在他在位时的手里。”
随玉默默挪开视线，他对叶卓瑶的话深信不疑，剧情大结局随家也的确被她重创。
这让随玉不禁想，如果随峥没有重生，他没有穿越过来。前世的最后，叶卓瑶是不是也弄垮了随家，而得意洋洋的原主和莫嘉然之流，也从金字塔顶端重重摔落到最底层？
但即便是这样发展，那前世的随峥也是带着不甘和落寞离开这个世界，也看不到后来所发生的一切，毕竟无论做什么事都无法弥补一个死去的人。
随玉刹那间和叶卓瑶共情起来，前世是随家毁了随峥，如果是他，他也会不折手段毁了随家，以及随家每一个参与者。
随玉也懂叶卓瑶那么厌恶他的心情，因为从始至终，原主这个身份和立场是最大的获利者，如果要毁，首选的人当然是他这个眼中钉。
叶卓瑶笑笑，“所以不论真话假话，但凡因随家和我对立的每一个人，我都不会放过。”
随峥正要说话，忽然屋内响起一阵刺耳、类似于闹钟般的铃声。
“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不一会儿，一道清亮的声音从叶卓瑶背对着的那扇原本紧闭的门内传来。
随玉等三人愣了下，均下意识闻声望去。
只见到里门被推开后，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边打哈欠边走出来。
他年纪看起来还不到三十，但眉目长得极好，一眼望去宛若一枚莹润的白玉。
随峥面色一变，他整个人直接站起来，连带着随玉也跟着站起来。
而随玉那过人的记忆力也认出眼前忽然出现的男人是谁了。
是他和随峥在一起半年多以来，还没有露过面、那位传说中的随家小叔叔——国际名导随明琛。
由于职业原因，加上第一印象极好，随玉看着面前的陌生男人，情绪居然有些激动。
抛开其他，随玉仅仅是从网上的资料以及对方的作品，他就对随明琛抱有极大的好感。
不论随明琛是否也借了随家的势，但以他在国际影坛上取得的成就，都足以折服众人。
叶卓瑶最先反应过来，她缓缓站起，脸上带着不明显的笑。
“明琛？”
随明琛打量了这外边的三人，然后笑容灿烂冲着叶卓瑶就是一通招呼。
“大嫂，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叶卓瑶侧头用余光扫了身后俩人，“没什么听不得的话。”
她无意寒暄，于是做着最后的问候。
“什么时候回来的？”
随明琛忽视那俩年轻人，笑道：“下午，本来受邀出席这场慈善会，结果睡过头了。”
看出叶卓瑶的意思，随明琛体贴道：“大嫂还有事要忙吗？”
叶卓瑶轻轻颔首，“事情匆忙，代我向Sally问好。”
随明琛礼貌点头，弯起的嘴角旁还有一个酒窝，“好的。”
叶卓瑶收起脸上的浅淡笑意，她拿起项链盒，转身向门口走去，但又像之前一样忽然停下脚步。
“等我弄垮了随家，你是不是又无家可归？”
“不会。”
“哦。”
话落，叶卓瑶的身影离开众人的视线。
随玉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小叔叔竟然也在这间休息室里，而且还可能听完了他们所有的对话。
但让随玉更感到奇怪的是，叶卓瑶明明那么厌恶随家，可从刚刚的对话里，她好像对小叔叔没有多少敌意的样子。
“回神了回神了。”随明琛的声音又响起。
随玉和随峥不自觉顺着话，转头回来便迎上了小叔叔的笑脸。
随明琛上下打量这俩挺拔的青年，脸上的笑意更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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