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满门抄斩的宠妃(番外)(1/2)
被满门抄斩的宠妃(番外)
那是徽昭执政荆州的第二个年头。
徽昭掌握诸州兵马,又极具人望,天下投奔者众。其中有一名为季延者,极精历法演算之道。
季延原是豫州商贾之子,出身大富之家。他自小不爱经商,独爱天文数术,十三岁便辞别家人,游历诸州。
季延醉心历法天文,对太阴经行黄道、白道的交叉日数颇有研究,能够极准确地推算出日蚀、月蚀的具体时辰。
时人多以日蚀为君主无道、灾殃将至的预兆。像这等异象,一经观测确认,便要第一时间上报官府。
此次日蚀的时辰极为赶巧,竟恰好在冬至皇帝祭天当日。秦王素有大志,正是踌躇满志的时候。季延将演算结果上报时,便猜到秦王定会借机发挥,向皇室发难。
但他万万没想到,秦王竟是已故沈太傅之女。
宫中传出消息后,季延头发都愁掉了大把。
沈太傅仅有一女,多年前入宫做了太子良娣,后受封贵妃。沈贵妃当年宠冠六宫,声名极盛。这段旧事,京中有名有姓之人大抵便能听上一耳朵了。季延游历京中时,自然也是听别人提起过的。
真要说起来,此事并不是他能管的。可秦王毕竟是女子身,又曾为内命妇。古人有言曰:“牝鸡之晨,惟家之索。”秦王此番暴露身份,必遭天下物议。
覆巢之下无完卵。他如今投靠秦王麾下,若秦王他日遭了清算,他难道落得了好?
季延夜里躺在床上,辗转翻覆不能成眠。他索性起身,提着两壶好酒去寻沈策。
在他看来,秦王麾下将领大多染了一身杀伐之气,谋臣文士又多生就一副花花肠子,一句话不知要绕多少心眼。
唯有沈策尔雅温文,瞧着好相与些。
沈策正欲歇下,忽听人通报季延来访,便挑了挑长眉,披上外衣请他入营帐中。
两人就着酒,说了许多稀里糊涂的话。酒过三巡,二人都已半酣。
沈策仿佛不经意般问道:“季兄深夜来此,只为闲话?”
季延迟疑再三,压低声音说道:“这话我与旁人是说不着的,也只有同季平一叙……”
他说着说着,忍不住皱了眉头:“我知道君侯是个极有本事的人,心性能力皆佼佼,可到底身份有所不便……”
只听了个话头,沈策心中便先添了三分不虞。
他略略收敛笑意,正色说道:“君侯那等经天纬地之才,岂能困囿于男女之别,不能寸进?”
季延连忙摆手,解释道:“季平误会了,延绝无此意!我只是担心,君侯若以女子身登临帝位,必遭天下物议,届时要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沈策面色稍霁,又不解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不过是坊间一时非议,何必缄口?”
季延比他还要不解。
他拧眉道:“女子称帝之事古来未有,其中阻碍绝非常人可以想象。况且君侯又曾为内命妇,落在士林喉舌之上,与颠倒纲纪无异。延绝无背弃君侯之意,实在是心中不安,才来寻季平讨个主意。”
沈策沉默片刻,忽然没由来地问了一句:“季兄有多久不曾回故土了?”
季延随之沉寂下去,颇有些黯然道:“我十三岁离家,四处游学,至今已有二十余载。自四年前离家,我再不曾与至亲团聚。”
往事勾缠心头,季延渐渐打开了话匣子:“我原籍豫州,家中也算富贵。几年前族中有一小辈及冠,我回乡观礼,只在家中住了两月,便携友往扬州去了。”
他目光放远,似乎陷入到某种回忆之中:“后来我才知道,我走后不久,家中便遭了匪盗。此后四年骨肉流离,杳无音信。”
季延拿起酒壶猛灌了一口,酒液辛辣,激得他眼角微微泛红:“我原字长生,是家中长辈所取。那日之后,我便改字育之,取望乡之意。”
育者,停云落月,思亲友也。
望乡望乡,乡不成乡。
沈策沉默许久才说道:“好歹还有个念想。”
“是啊。”季延嗓音极哑,也叹道,“好歹还有个念想。”
沈策仰头饮了一口酒,说道:“我幼年与娘亲栖身于破庙。破庙里人多,栖身之地极不易得,大打出手也是常事。”
他仿佛笑了一声,继续说道:“那时有个姓杨的叔叔心善,看我们孤儿寡母可怜,时有接济,可日子依旧是极艰难的。起初还能吃上些野菜糠皮,到后来野菜糠皮越来越少,便只剩下土。”
“最难熬的时候,我与母亲连着吃了三天的观音土。”
那东西如何吃得?
吃得人腹中鼓胀,又只在肠子里巴着,撅尽了气力也排不出。倘若在肚皮里积得多了,肚子活生生坠下来,人也死了。
季延的酒早醒了。
他牙根紧咬,额头上青筋暴出,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悲哀。
他自幼长于富贵,一生中少有困窘之时,甚少听闻这等景象,更没想过这等境遇竟曾真真切切发生在同僚好友身上。
不是茶余饭后的唏嘘闲谈,而是鲜血淋漓的现实。
沈策深吸口气,缓声说道:“清醒着挨饿太难熬,还费气力。那时候若寻不到营生过活,一日里便只能睡着。只有一次……”
沈策神色极为平静,仿佛只是在讲述旁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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