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1/2)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宋枕玉言笑晏晏,见裴丞陵与吴钩,二人面目讷怔如木,皆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她娴淡地抱着胳膊,眉眼弯弯地道:“怎的没动作,你们是不愿和好么?”
在她的灼灼注视之下,裴丞陵与吴钩面无表情地互视一眼,按捺住相望两厌的思绪,极不情愿地褪去革履,各自盘膝坐于榻上,撚着剪子,就这般往对方的身上,利落地剪去。
俄延少顷。
裴丞陵率先倒吸一口寒凉之气,冷淡地凝望着右脚趾上边,那一排跟狗啃一样的指甲,他太阳xue突突直跳。
吴钩丝毫不留情面,甚至是还剪入了裴丞陵的脚趾甲肉。
啧。
这是要暗中报复么?
裴丞陵甫思及此,皮笑肉不笑,轻描淡写地拎住剪子,照定吴钩的右手手指甲,直截了当地招呼过去,明面上力道极轻,但腕劲极沉,每一剪俱是深入指甲肉,毫不留情。
吴钩素来自认为皮糙肉厚,乃属极为抗揍的体质,想当初,甫入蘅芜院之时,同宋枕玉切磋身手,他的刀都未曾挨着她一下,她直截了当地,给他走了一个麻溜的过肩摔,那个时候,吴钩整具身躯被掀翻在地,他丝毫并不觉得疼楚,反而对宋枕玉那一身看不出来历的身手,自认不敌,大显钦佩。
哪承想,今朝,他殊觉自己的右手,差点要交代在裴丞陵此处。
这杀千刀的,这哪里是剪指甲,分明是在凌迟他的手!
偏生裴丞陵剪得既缓且慢,在明面上看来,剪出了一种细水长流、岁月安稳的感觉,实质上,剪得吴钩简直是痛不欲生,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个世子爷,摆明就是蓄意为之的罢!
隔着半尺床榻的间距,熊熊的滔天战火,在两个少年之间无声地燃烧,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你敬重我一尺,我承让你一丈,兄友弟恭之下,是彼此不遑多让的角力与博弈。
弥足煎熬的一刻钟,终于消逝而去,两人好不容易剪完各自的指甲,疼得气喘吁吁,脸和后颈俱是渗出了一身虚热的汗渍,衣衫教汗津浸湿了个透彻,形同在床榻上激烈地大干过一架似的。
吴钩再没甚么气力,同裴丞陵去演绎这一出兄友弟恭的戏码,一面腾腾煞气地离开了院子,背影极显仓惶。
宋枕玉端坐于床榻前,拾掇好了一切行当,只见小世子的面容之上,蒸出了一丝虚浮的细汗,裴丞陵的面容本就是瓷白之色,蒸出虚汗之时,面容和颈部上的晕色,便如白绢缣素上的一派皴擦写意,相容上的变化,是如此明显。
宋枕玉好整以暇地端详他,察觉出了一丝端倪,鬼使神差地,遂是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庭。
汗渍是温热溽湿的,只不过,额庭皮肤的触感一片凉实,完全没有昨夜那般烫热的情状。
她触摸上去,俨若在触摸一块凉软的青瓷。
宋枕玉眨了眨清眸,纳罕地说道:“咦,我们的小世子,好像是完全退烧了欸。”
裴丞陵闻言,觳觫一滞,一霎地整个人都不好了
悉身的血液,即刻凝冻成霜,就连喉舌,亦是蓦然一哽,仿佛教人掐住了喉管,一言一语俱是进退不得。
……糟了。
方才光顾着与吴钩这厮缠斗,被激出一丝少年意气的斗志,完全忘记去演回那一个弱柳扶风的、恹怏怏的病患了。
在目下的光景之中,裴丞陵俨然就是一副生龙活虎的面目,这行相之上,哪里还有半丝半毫的病气?
还教宋枕玉全须全尾地逮了个正着。
一言以蔽之,便是原形毕露。
裴丞陵喉头掠过一片干涩,极是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唾沫。
目下,他将风寒感染回去,把烧发回去,还来得及么?
宋枕玉袖了袖手腕,以手支颐,温声问道:“世子爷今刻感觉如何?”
裴丞陵心情是有些复杂的,昨夜被韩大夫诊断出感染了风寒时,他因是不希望教宋枕玉担忧,想要故作坚强一些,他的体质,自己是有定数的,烧了一整夜,翌日便能很快痊愈。
但昨夜一宿,依偎在宋枕玉的怀中,那堪比温香软玉的拥抱,一直教他食髓知味,这教裴丞陵的心念发生了一种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他目下只希望他的风寒,越晚疗愈,越好。
这般一来,他就能同她,多一些近距离接触的时光了。
奈何,今刻竟然算是事与愿违。
裴丞陵自知再佯病下去,定是瞒不过宋枕玉那堪称洞若观火的慧眸,他煞有介事地捂了捂额心,配合着宋枕玉的纳罕,用惊憾的口吻道:“玉娘不提醒,我也没发觉,这额头,竟是真的不烫了。”
言罄,裴丞陵的神情即刻黯然起来,小幅度地揪了揪宋枕玉的袖裾:“我风寒确乎是痊愈了,但感觉自己仍旧通身乏力,饶是欲要捧卷读书,但也难以读进去,玉娘能不能不要……”
少年的模样变得可怜兮兮,话腔充满了别样的祈求:“不要明昼就赶我去上学?让我再休息两日,好不好?”
宋枕玉见状,被戳了心窝的同时,也颇为感慨,小世子目下这一副黏人拉丝的情状,与昨夜那一副身病志坚的行相,简直是判若两人啊。
昨夜在韩氏医馆里,明明坚韧不拔地对她说:「玉娘,我没事的,区区风寒而已,并不碍事,我可以带病上学。」
但在此情此景之中,他露出了一副小狗黏人的情状,用近似于撒娇的口吻央求道:「玉娘,不要明昼就赶我去上学……好不好?」
宋枕玉哪里会不同意?
毕竟,谁能拒绝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小狗呢?
宋枕玉很轻很轻地摸了摸小世子的脑袋:“这两日,就好生休憩一下罢。”
奈何,这接下来的两个半日,裴丞陵就从未安生过。
今日是二月十八,乃属三日病假的头一日,夤夜之时,裴丞陵原以为宋枕玉会来屋中,盼星星呀盼月亮,结果等来了吴钩,二人频生分歧与摩擦,一并惦记剪指甲的大仇,彼此相望两厌,数番大打出手,天亮以前,趁宋枕玉来视察院子,二人忙不叠将遍地狼藉拾掇好。
二月十九日,白昼,各房夫人和少爷前来探病,唯独缺了二房的朱氏和裴崇。
三房夫人杜氏道:“二少爷前些时日,不知怎的,惹着了崔家的衙内,衙内拿了二少爷的马鞭,将他好生揍了一顿,情势可不轻,虽还能去上学,但那一副鼻青脸肿的面相,一时半会儿都消肿不了。”
四房夫人吴氏道:“朱氏见崔衙内是个惹不起的主儿,毕竟对方的父亲是皇城司的司长,正二品的朝政大员,比二老爷的官衔整整要高出一品,纵任是生出满腹怨气和牢骚,也只能嚼烂了咽下去。”
晌午,沐福斋的老太夫人前来探病,探病的礼物是一沓京中贵胄的女郎画像。
面对靳氏堂堂皇皇的催婚,裴丞陵面沉得仿佛可以拧出一缸水,宋枕玉则是拿着画像,一幅接一幅的看起来,看得可谓是兴致盎然。
她很喜欢观赏美人,一幅画平均观赏半刻钟,比及十几幅画像观赏毕,个把时辰过去了。
老太夫人已经离开了,偌大的内室里,仅剩她和他两个人。
烛泪堆叠,残膏的酥油烛照亮了彼此的眉眸,裴丞陵瓷白的两腮,不知不觉地鼓成了大河豚,一脸怨艾又委屈地直直盯着她瞅。
宋枕玉蓦觉小世子很有心事,忙不叠地搁放下画像,端坐在床榻前,温声问道:“怎的了?不高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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