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1/2）

【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二章】

历时三日，春闱终于告近尾声，宋枕玉去接小世子的那一日，落下一场绵绵密密的春雨，她撑着一柄苍青色油纸伞，停驻于乌桕树下温娴地静候着他。

一片熙来攘往的人潮之中，裴丞陵出现在了号房外，不消宋枕玉拂袖挥腕，他眸色很快定格在她的身上，提着考篮朝着她行了过去。

一切皆像是刻意放缓的画轴，世间一切的景致，皆是黯然的水墨底色，仅他是唯一的亮色，宋枕玉连续三日以来高高悬起的一块磐石，此一刻终于安稳地沾了地。

裴丞陵一错不错地望向宋枕玉，鸦黑夹翘的睫羽，垂落下来，掩藏着一份揉不清的、浓稠的渴恋。女郎未施粉黛，仅一白玉花簪高高挽束青丝，鸦黑鬓发之下，是一张清扬婉兮的清丽姝容，瓌姿艳昳，笑靥如绣。

她着一身梨花白窄褃齐胸襦裙，外罩一身银鼠灰滚镶绣绒褙子，身后是弄巧流云与婆娑树影，是负暄的春日，熙风一拂，她的云裙褶皱成了海，裾裳之间，沉浮着无数辉光。

她的鬓发亦是被缭动了起来，如墨色网状的藻，一下子网住裴丞陵的眸，他的视线随着她的一行一止，而显著地牵动了起来。

宋枕玉将缭乱的鬓发撩挽至耳根后，主动提过裴丞陵的考篮，温声：“考完了？”

裴丞陵淡「嗯」了一声，黝深的目色，定格在宋枕玉掩在云袖之下的指根，女郎的玉指，蘸染了一丝薄薄的晕色，是教料峭春寒里的风冻成这般面目的。

裴丞陵心生怜惜之意，自然而然地掬起宋枕玉的手，置在掌心腹地的位置，一晌帮她捂热了双手，一晌道：“玉娘可是候了很久？”

宋枕玉摇了摇首，淡声道：“没有，我才刚来。”

她觉得被少年捂暖手掌，这个动作，有点显得过于亲昵了，便是不着痕迹地抽回来，很轻很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膊：“我们回家罢。”

裴丞陵意识到宋枕玉刻意保持的距离，但没有显露出异色，乖驯地点了点首，道：“好。”

他想起两人初见之时，她三番示好，意欲牵起他的手。

在目下的光景当中，风水轮流转，他三番想要靠近她，她却开始保持距离，不让他牵了。

宋枕玉也没有问他考得如何，她同其他人都不太一样。

崔珩一考完，他父亲便延请致仕于翰林院的夫子来看他所做的策论，以估量他的科举名次。

裴崇与裴岱亦是如此，二夫人吴氏和三夫人杜氏，皆是有些紧张与忐忑，逮着两人一番好问候，问他们考得如何。

但宋枕玉完全没问他这些。裴丞陵本是酝酿好的腹稿与说辞，登时没了用武之地。

少年的心中，陡地活泛起一片浓深的酸胀之意，这是他的一腔错觉么？

裴丞陵不由想起数日前在茶楼里，所看到的那一幕——

女郎在阅一封信劄，不知阅及了什么，姝容噙着一抹笑色，眉眼的柔意，一径地酥到了骨子里。

当时他问宋枕玉在看什么，宋枕玉瞬即将这一封信劄收敛了起来，显然可见，她不欲让他知晓这一封信的存在。甚或是说，她不想让他知晓写信者是谁。

裴丞陵眸色生出了一丝稠郁霾意，掩在袖裾之下的手，一时攥紧成拳，苍青色的青筋在手腕手背处虬结狰突起来，一径地朝臂膀处蔓延上去，蔓延入袖裾投射下来的阴影处。

她越不让他知晓，他便是越要知晓。

裴丞陵对宋枕玉生出近乎浓烈的占有欲，但她似乎总拿他当做小孩儿来对待，从未把他视作一个可以依托的成熟男子。

裴丞陵不停地算着时辰，他快十八了，很快便是成年人了。更何况，到了放榜的时候，他谋了个一官半职，应当就能像个寻常的男子一样，如追寻心仪之人一般，追寻她了罢？

到了那个时候，宋枕玉是否会回应他的感情，在裴丞陵眼中很重要，但他更在乎地是，宋枕玉如果不喜欢他的话，她也绝对不能喜欢任何人，他会不惜一切手段把她锢在身边，只消两人可以朝夕相伴，那么，他已经足够满足了。

甫思及此，掩藏在少年眸底是一片幽郁偏执的贪妄之色，削薄的唇，轻抿成了一条线。

崔珩那边并没有来消息，这意味着皇城司可能还没查遍那座茶楼堂厨内所有人的底细。

这也不打紧，宋枕玉收到了那一封信以后，并没有回信，在日常的交流与沟通之中，她也没有提及关于这个人只言片语。这可能意味着，她与那个写信人的关系，并没有他所想的那般热络与熟稔。

这也教裴丞陵心中某一处地方，多多少少变得踏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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